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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秋笳月(72)

作者:蔓荷桥影 阅读记录

贺裕抿着唇,也没有点头。

“也好啊。”古兰时俯下身,单膝跪地给他脱鞋袜,“我死后,古兰延会继承大殿下的位子,我死而无憾了。”

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牵挂一样。

“我欠你一剑,你随时都可以还回来。”古兰时指了指自己的右胸,“我那一剑没有要你的命,只是让你在床上躺了几天。但是如果你拿剑刺我的右胸,我大概就活不成了。”

贺裕僵硬地坐在马车边上。

“我的心长在右边。”古兰时认真道,“很浅,我一摸,就能感受到它在跳。”

他站起身,将贺裕抱下了马车,把他的头贴近自己的右胸口:“能听见吗?”

贺裕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听到右边胸腔里那缓慢而又有力的心跳时,瞳孔中满是惊诧之色。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他阖上眼睛,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你可以杀了我。”古兰时稳步将人抱去河岸边,“如果哪一天你真的被我折磨得恨不得杀了我,那就杀了我。”

贺裕的脑海有些紊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过我也可能在那一天到来前就把你变成傻子,对你做什么都不会反抗的傻子。”古兰时慢慢将人放了下来,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这是河神祝福过的河水,他们现在淌过去,就会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古兰时的眸子忽然暗了下来:

“贺裕,要打赌吗?”

赌我会不会对你心软。

第55章 神若渡我

贺裕别过头去,提起了自己的裙裤:“过河吧。”他沉声道。

他不知道古兰时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去思考背后的含义。

他们两个人,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罢,想得那么清楚做什么呢。

过去的十九年让贺裕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惜命的人,为了保住自己这条贱命,他不惜弯腰、下跪,做了不少忍辱负重的事情。

可是偏偏到了古兰时这里,他一直压抑住的“骨气”好像喷薄而出了。

古兰时甚至也没有要求过特别过分的事情,无非就是床笫之事。

可是他就事不愿意顺从,不愿意给好脸,也不愿意讨好半分。

那是自讨苦吃吗?

不,那时有恃无恐。

贺裕从未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古兰时早已经诉说衷肠。

过去欺辱他的人会毫无底线地让他难堪,可是古兰时不会。

他难受的时候,对方甚至比自己更痛。

想到这儿,贺裕心中有一股扭曲的快感,他好像应该高兴,但是他又没有那么痛快。

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古兰时也到了底线,不再迁就顺从。

毕竟这人方才也说了,大巫手里有一种药,能让人变成没有记忆的傻子。

如果古兰时厌倦了这种日子……

贺裕垂下眼帘,感受到膝盖处波光粼粼的河面,有些痒,也有些凉,他问古兰时:“方才过去的那两些人,在祝福我们。”

他学的那点乌夜国语派上了用场。

“淌过这条河,有什么寓意吗?”他继续道。

古兰时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情人节,两个人手牵着手情人河,你觉得有什么寓意?河岸对面有人在焚烧祭品,看见了吗?他们在祭神,梦河谷有河神,神会保佑每一对淌过梦河的情人。”

他没有明说,其实河神的旨意是让每一对情人“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这对于古兰时和贺裕来说,到底算是保佑,还是诅咒呢?

贺裕哆嗦了一下身子,似乎是踩到了深处,脚底打滑了。水花溅在了他微微泛粉的脸上,此时暮光正好,透过谷上积雪,照进他的眸中。

日光炯碎,江山迟丽。

这一幕,美得像画一样。

他轻轻道:“我们是男人。”

神不会祝福罔顾伦常的人。

古兰时紧紧扣住了他的手,不知是说给谁听的:“神没有那么小气。”

贺裕的心尖颤动了一下,他没有抽回手,快步地走在前面。

古兰时跟在他后边,帮忙托着他的衣摆。

梦河很浅,最深处也不过到人大腿处。

从河岸这头到那头,约莫有七八丈的距离。

二人牵着手走过了。

上岸的时候,远处的火堆也差不多燃完了。祭祀结束了。

古兰时站在高台上,讲了半炷香的时间,具体说了什么贺裕也只能听懂三四成,便没有主动去听。

无非就是祝福有情人平安美满,保佑乌夜国子孙昌顺的官话。

他讲完没多久之后,大巫顶替了他的位子,站在上面给子民做唱词。

底下的乌夜国人通通双手握紧置于颌下,紧闭双眼,微微垂头。

这大概是一首很美的情歌,可因为加了乌夜国北部口音,贺裕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是他还是很认真地听完了。

古兰时静静站在他身边,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朵淡粉色的花,他将这花别在贺裕头上,解释道:“梦河花,只有梦河谷有。”

贺裕有些不自在:“为什么给我?”

“乌夜国人喜欢往耳朵上别花,但是我们肤色都偏深,从不用粉色的花。”古兰时道,“这颜色衬你。”

贺裕的肤色像是从蚌壳里开出来磨好的珍珠粉,在这西北的黄土上,有种让人舍不得触碰的美。

怕他被弄脏,怕他被打碎。

贺裕摘下了花,愣了一下。

这是石竹花,他在中原见过。

在中原洒点水就能活的品种,放到西域之后,却只能在温暖的梦河谷才能开出这么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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