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座之外不值一提(132)+番外
这是吵的问题吗?
他顿了一下,说:“他还会发出一些声音,很奇怪,有点刺耳。”
“是吗?”今安低头整理袖扣,随口道,“好像是唱戏的,是与众不同些。”
与众不同……
“你喜欢听戏吗?”虞兰时突然问,声线莫名紧绷。
今安不假思索道:“一般。”
他的声音便轻缓下来,“听说唱戏的平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开嗓,短的一时半刻,长的半个时辰也有。这里离得近,可能会打扰到你休息。”
终于觉出味来,今安抬头看他的背影,了然道:“你觉得吵闹?”继而说,“那叫管事寻处安静点的院子,让你搬过去便是。”
屋内霎时静下来。
没有西厢房里带着沉香味的炭火噼啪声,雪飘风刮的凛冽也被隔绝在窗外,无所适从的寂静将人包围。
好一会儿,他低低问:“为什么是我,不是他?”
身后没有回答。
他耐不住转过身来,复问一句,“为什么不是他搬出去?”
低沉含哑的声音全不似平常。
大抵是这双桃花眼第一次这般冷淡地看她,少了常带的笑弧,越显灼丽的线条前勾后挑,嵌在其中的黑瞳大而冷,圈住她的身影。
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可刻进眼里的她神情更为漠然,靠着身后桌案,灿烂的烛火镀着她半边轮廓,凤目微抬,审视着他。
难得的僵持,烛火在窗缝漏进的风中张成墙上的桀桀寐影。
虞兰时移开了目光,扫去虚空处。说不清心里是酸涨还是苦涩,下一刻,靠近来触及下颌的温度令他一瑟。
本就锋利的骨线被他崩紧,几乎要划伤今安抚过的指腹,见他不肯转过脸来,她轻笑一声,“你生气了?”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
别开的眼睫颤颤的,在火光下颤出一扇流金。倒也难得,一向乖顺的幼兽偶尔露出的尖牙,恫吓旁人的同时又不敢真的咬下去,你靠近,他还要退后。
很是有趣。
她上下看了几眼他侧过的半边脸颊,就着仰起的姿势在那条转折分明的骨线上亲了一下,轻声道:“你何必和那些人计较呢?”
尾音随着落下的轻吻一霎磨红了他的耳根。再去捻他的下颌,就转得过来了。
桃花眼勾勒寡冷的线条软化,合着他的眼瞳脉脉地落在她脸上,又看去她的唇。
之前那一味心酿半天的苦药就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里,在这一眼两眼里,消成了一声叹息,然后被她吃去。
地龙烧得极热,他从西厢一路踏过来的浑身寒意到此时才尽去,仍无休止地往她唇间取暖。
唇面厮磨,继而交缠,带着两分未散的戾气,他有些凶,被推了几下才慢慢松开。鼻尖贴着鼻尖磨蹭喘息几下,目光接触,好不容易分开的缝隙,又消弭于意乱情迷中。
烛段烧化一截,窗边榻上的软枕被挤下一个,掉落地上。
在他把手探到她衣带时,被今安又一次止住:“不准拽我衣服。”
到底是弄乱了她的衣襟和下裾,被险险拦于焚野的边缘。
她抬指抚过他微乱的鬓端,“我还有事,晚点回来找你。”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地过去。消停了片刻,有人进院去敲东厢的门,说王爷在露风台设宴,请公子过去作陪。
那伶人不作戏腔的嗓音很是清朗,隔着窗棂隐隐传来:“……请管事先行一步,在下更衣便来。”
窗台边,虞兰时捏皱了手中书页。
远远地,鸣锣声与二胡声曲作风籁,徘徊重重回廊,刮进薄薄窗布,投在眼前的书页上,桀桀黑影张牙舞爪。
有人在为她唱戏。
她的神情会是怎样?
漫不经心?还是赞叹不已?
无论是什么,单单方才在院中,那双凤眸注视他人的一会,就已让他无法忍受。
何况其它。
附骨之疽。
第82章 鏡中花(二)
露风台的丝竹声响了半宿,理所当然地,虞兰时这一夜没有等到人。
窗外的飘雪一夜沉重,覆没黛瓦飞檐,压弯头颈。
名仟清晨带着信往府外送去。名柏这个憨直的监视了半晌对面厢房,折返来说:“画的一副人不人鬼不鬼样子,如何能入眼?听说今日一早就有许多人侯在院后,说要请安,难道那些人以后就这么住下了?”
虞兰时正调试琴弦,闻言停住,弦上一声铮然,“普通男儿尚可三妻四妾,何况她是王侯?天经地义,旁人无可置喙。”
名柏被噎住,又急又嘴笨:“这样的话,那公子你怎么办?”
怎么办?这句话他问过自己无数次,也在这两日所见中亲证。
知道不该,仍去妄想。
他轻轻一叹:“这就是一己私情的卑鄙之处。”
出门时漫天鹅毛飞雪,寒意结霜睫上、沁进眉耳,踏进回廊青松旁遇见个熟人。披了大裘的俊秀青年一身端肃,朝他笑道:“恭祝虞贤弟得偿所愿。”
虞兰时静静回礼,擦肩而过时又听人问:“罗孜落水一事可是你做的?”
虞兰时顿住脚步。
燕故一冷声一句:“你好大的胆子。”
“你可有想过事发后果?诸侯权势在其州,但枝蔓遍野。洛临虞氏因此陪葬满门尚为轻,一个不慎,王爷也要被你所牵连。”
冷雪洇风,二人在廊道上峙立,虞兰时淡然开口:“想要他死的人,不止我一个。”
诈出话来,燕故一便笑:“倒是承认得快。罗孜若真踏进那里,成事不能也要以此为把柄,助长罗、闵两方气焰,多或少罢了。你不惜冒大不韪维护王爷,将罗孜恶事扼杀,虽破绽百出不堪一击,但这一次我无权对你非难。只可惜你乘了人多耳杂之机脱去嫌疑,却不懂得用此做出文章,白白浪费了这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