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鬼(133)
韩远案沉默着,韩炽感受到自己手被握的有些疼,稍稍抬眼看了眼韩远案,心中一紧,刚想开口说话,便听到韩远案开口:“好,会的。”
“诶!这就好!”
大叔端着茶杯又晃晃悠悠回到亭子里,韩远案顿在原地几秒,很快就缓过来,牵着韩炽找到了父母的墓碑。
上次来,韩炽也认真看过父母的墓碑,但此刻的心境却与彼时全然不同,那时脑子里更多的是有关韩远案的想法和情绪;而眼下,他想真切的与韩远案感同身受,感受这两位为人父母对子女的情感。
他放缓呼吸,韩远案没说话,韩炽便悄悄的陪在他身边,心里不知是不是在跟爸妈说话。
他没感受过父母之情,余光里韩远案微微泛着银光的眼眶却能深刻表现从前的韩家,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
韩炽抿抿唇,想说“别难过”,可他却又明白不该这样说,这样深厚的情感,又怎会不难过。
他与韩远案姑且算是认识八年,分别的三年他都生不如死,痛苦到恨不得死掉,又如何不能知道韩远案丧亲之痛。
有些风吹过来,墓碑边上的小雏菊晃了晃——不知是谁种的野雏菊,白色和黄色混杂。
韩炽盯着看了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摸上韩远案的胳膊,轻声问他:“你不跟爸爸妈妈说说话吗?”
闻言,韩远案稍稍偏头垂首看了眼韩炽,忽觉他的想法,须臾后无声叹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肩,哑着嗓子道:“都结束了,韩覃、何武、韩鸣和韩氏,都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
韩炽重复他的话,靠近他一步,将头埋在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片刻后又将脸埋在他颈窝,一时之间心脏闷涨的厉害。
毋庸置疑,他是心疼韩远案的,堵住的酸涩溢到鼻腔和眼眶,再开口声音都有点闷。
“韩远案。”
他的声音很轻,但罕见的没有压抑情绪,叫韩远案一下就能听出来他的意思,似乎一个名字胜过千言万语。
韩远案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覆在他后背拍了拍,摸了摸,担心他受凉,似乎用这个种方式为他传递热意。
只是一个字也没说,同样,韩炽也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
韩远案将韩炽的脸抬起来,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又亲了亲他无端绯红的眼尾,感受到他长睫的颤动后,才轻声说:“没事,不难过。”
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不难过,还是宽慰韩炽叫他不要难过。
“没事的,乖,流眼泪被风吹了会眼睛疼。”韩远案担心他不舒服,又给他把与溢出来的一点眼泪水擦掉。
“你呢。”
韩炽吸了吸鼻子,因为流了鼻涕,又被风吹,他的鼻尖和脸都有些红,韩远案抬手给他捂了捂。
“疼不疼?”韩远案摸他的鼻子,担心他受不住寒。
现在的天其实没有深冬那么冷了,只是韩炽素来身体不好,所以格外怕冷一点——如果忽略他喜欢吃冰的话。
韩炽缓了缓情绪,然后说:“你呢?”
“嗯?”
“你呢?”
你疼不疼?是不是很难过?三年前或者现在,又或者刚才听那个大叔说的话,是不是会很难过?
韩远案花了点时间明白他的词不达意,实话实说:“还好,当时那样的情景,我更多的其实是茫然,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二十多年的陈设忽然改变,多少有些不适应。”
“现在呢?”
“……怅然。”韩远案说。
事实是人已经不在了,那个大叔说的没错,这里的确很冷清,因为在生活中总是会忘记这些已经不在世间的人的存在。
只有在特定的情景,便会犹如触碰到了一个特定的开关一般,被尘封在里面的的记忆就会如同洪水一般倾泻而出,淹没在世的人。
一如此刻。
悲痛与伤心都是一时的,等到了回家的路上,韩远案可能会忘记这里的事,纠结于怎么哄韩炽将中药喝光,纠结于怎么劝他多吃两口饭,从而少食多餐。
继而在更阑人静放空思绪时,无意间触碰到那些,便又会引起一阵惆怅。
一直存在无法消散却若隐若现的伤感。
“好了,等我整理一下就回家,”韩远案把韩炽从自己怀里扒出来,柔声说叮嘱,“不能错过晚饭时间,你想想吃什么。”
“……”
韩炽不想说话,看着韩远案的动作,他也弯腰将墓碑旁的小雏菊整理好,给它们又翻了翻土。
“这是谁种的吗?”韩炽刚才就觉得这些小雏菊是专门有人种的,而且经常有人来翻土,这些土显然都是新土。
韩远案闻声看过去,思索了片刻,沉声猜测:“可能是小姨,或者韩鸣。”
“为什么不会是他们一起?”
“可能不会。”韩远案笑了声,看向韩炽的表情意味深长。
眼下韩鸣兴许正焦头烂额,刚回归公司,要忙着上下管理,要忙着清理当初与韩覃一线的人,还要提防瞿小意想跟他离婚。
即使他有这个心来看兄长,恐怕都是有心无力。
韩炽就随便一问,不是真的对他们的事情感兴趣,他也能猜到韩鸣现在“腹背受敌”的处境,但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走吧,回家。”韩远案将韩炽拉起来,用手帕给他擦了擦手,上了车才给他用水洗。
被水洗过后,韩炽的手就变得通红,本来就凉的手一瞬间更是没了什么温度,令韩远案心疼的直皱眉,生怕他着凉感冒。
韩炽也翻着自己的手掌心看了看,确实红彤彤的,但其实不光是洗手的原因,还可能是刚才翻土的时候他使力拍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