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契约(1169)

这个场面很奇怪，垂垂老矣的村长明显更有朝气一些，他满腔都是改革的勇气和希望。年轻的诺里却显得死气沉沉，说的话也像猜谜。

“我觉得值得！我们改变的不单是自己的处境，还有千秋万代后的蓝星风貌，不管什么代价，我觉得都是值得的！”

“那好。”诺里站起身，“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提米科玛浅浅打扫了一下前门，还有店面前部，后面的仓库实在太乱了。大约下午时，它忐忑地滑到诺里身边，小心地提醒她：“刚刚收到宁凝医生的消息，她催促你去接受治疗。”

诺里正窝在仓库的角落里，一点点地翻看零件存货，漫不经心答：“不用管她。”

“可是……她说再不给她回消息，她就要□□了。”

好像在捧场，店铺前门被砸得乓乓响，原本温柔的嗓子已经气得爆鸣：“姜诺里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都打听好了！！”

宁凝的形象颇为狼狈，她一贯是坐办公室的，独立穿过电子街，深入这条复杂萧索的街道，找了很久，现在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了。诺里只好闪身把她让进来。

“你为什么不来接受心理治疗？！”

“我没有话跟你讲。”诺里平静地回答，一边寻找到一只还算完整的杯子，从咖啡壶里倒出一些剩余的，装进杯子里放到宁凝面前。

她气得不轻，“就算你逃避治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朋友吧？你死里逃生不应该和我见一见吗？”

诺里一转头，眯起眼睛盯着她，因为在室内，那顶小圆帽被她放在一边，露出了大片严重烧伤的疤痕。 “你想见，现在见到了，看得够仔细吗？”

宁凝也有点慌，诺里的模样太惊悚了，但是专业性很快胜过了本能的恐惧，她脉脉温情地说：“你受伤很重，不单是身体上的，精神创伤也很重，所以你更需要我帮忙。”

诺里有点好笑，“精神创伤？对我来说，这个问题已经落后了好几个版本了，现在我的课题是阻止自己不要变态。”

“那你打算怎么阻止呢？”

“找点事情做，不要闲下来。”

“嗯，那不错啊，具体点来说呢？”

诺里认真地想了想，“首先，把白司令搞下台，联合东联邦一起，改联邦帝国为蓝星共和国。”

“……”宁凝站起身，“我想起来办公室里的暖气没关，我先走了。”

“坐下。”诺里抱着两臂，靠在她身侧的前台上，定定看着她。

宁凝慌得不行，“我只是个心理医生，你不能让我帮你造反吧？”

“是你非要问的，而且你是我的医生，你有义务替我保密。”

“诺里，”宁凝双手合掌，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好声好气地劝她，“人的一生很长，不止是打打杀杀。”

“确实，”诺里点头同意，“还有阴谋诡计。”

“……你现在很绝望，但是世界绝对不止绝望这一面。”

“确实，”诺里又同意了，“还有爆裂发疯的一面。”

“……你身边的朋友，是不是都是这样被你弄疯的？”

诺里站直了身体，走到前门把卷闸门拉开，一只手平放着示意她出去，“离我这个疯子远点，去过点好日子。”

宁凝犹豫地走到门前，又转过身，想做点最后的尝试，“我知道婓尔卓牺牲了，你很伤心，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世界上不只他理解你，还有很多人关心你关注你。”

诺里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但是这条路已经太长了，太累了，我现在真的不关心终点是不是好风景了。”

简单打扫过，从店铺出来，诺里问提米科玛：“你知道兰登叔叔在哪吗？他应该是有要紧的事情，不然不会离开店铺的。”

“我还真知道。”提米科玛的电子屏上浮现笑嘻嘻的表情，“他如今受聘，在国家学院当老师，教机械原理。”

“他自己？”诺里比较惊讶，“那他应该挺难熬的吧，他面对人群都会紧张冒汗。”

“有人跟踪！”提米科玛忽然警觉起来，“要我联络附近的特遣小队吗？”

诺里其实也感应到了，“知道是谁吗？”

“风格有点熟悉，越来越近了。”

诺里伸手搭在枪套上，故意一扭身闪进小巷口。她紧紧贴着墙，双手持枪静静聆听着外面的声音，结果却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有无奈的腔调：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诺里沉默了片刻，走出小巷，看到守在外面的橘吉，她身后站了一圈荷枪实弹的橘氏家臣。诺里不害怕，也不紧张，只有麻木，“你非要强行参与我的每一个人生阶段吗？要不是知道你的性取向，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橘吉也很无奈，“是晴姐逼我来的，我也没办法。你忘了当年怎么骗她的吗？她现在还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所以她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各种刑具，就等着我去了吗？”

橘吉嘶了一声，“讲真，我不清楚。我这些年一直躲着晴姐，我到星舰战队服役主要就是为了躲她。”

“走吧。”诺里穿过她，还有一圈橘氏的包围，径直向前。

橘晴的问题早晚都要面对，她是一颗埋藏了很久的不定时炸弹，原本诺里以为一踏进门，看见的就是刀枪剑戟，结果却见到橘晴摆了一张宴席，用小瓷盅温着酒，一副款待贵客的阵势。诺里疑心重重进了室内，在桌边坐下，看着对面言笑晏晏的橘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