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契约(635)

“橘09不是也在我们眼前被处决了吗？橘氏的人也不是刀枪不入的，长老也会死的！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一心求死，她来这就是为了回归仪式。所谓回归仪式，其实就是一百多岁的长老不想再活了，想在自己的躯体开始走下坡路之前，先弄死自己！”

橘吉沉默了一下，她有点绝望，“你不觉得我们家族很畸形吗？求生才是人的本能，可是我们的基因里有个死结，为了保有最高级的尊严，我们想要死得惊天动地。这不正常！”

“你不妙了。你竟然在反思我们的家族，你完了。”橘乔抱着双臂，有点惊讶，又有点好笑，“你要是这么想，说明基因里的烙印松动了，你就要开始搞大不敬那一套了。”

被丢在一边的橘芫忍不住发声，“我还在呢，别当我不存在，我不想听你们那些造反的话。”

“帮我们争取点时间。”橘吉没理会她，看着地图定位，在心里盘算需要的时间。

“我尽量吧。”橘芫摇摇头，自己也很无奈，“不过，我想现在家主也顾及不到你们，她一大早就去军部开会了，到现在也没有返回。”

两个人又在盘绕的地下管道里摸索了半天，隔离服不透气，汗水积在里面，橘乔喘着粗气问：“我能不能把这件破衣服撕了丢掉？”

橘吉也停止爬行，原地坐下来，略微休息一下，“不知道，我想是可以，但是橘芫给我们这件装备，肯定是有用的吧。”

“还有多远？”

橘吉仔细地查看着地图，然后发现自己并不擅长看地图，就把定位发送给橘乔让她自己看。两个人折腾了半天，直接把橘吉搞烦了，猛地站起来，“为什么不带一个指挥官，或者机械师来？我们两个半文盲，就这么出来了，合适吗？”

橘乔休息够了，呼吸也匀和了，有点不满她的形容，“你说自己可以，不要带上我，起码我的成绩……也算略通文墨吧。”

“是吗？那你看着图告诉我，橘涂在哪？还有多远？”

她翻来覆去地，以各种姿势看了半天，“好消息，就在头顶。”

橘吉仰头，看着黑黝黝的管道壁，“在头顶？”

“对，坏消息就是，我们走错了，我想可能是我们认错了通路，导致弄错了纵深，现在完全在目的地的正下方。”

橘吉深深地吸了口气，避免自己气得原地爆炸，“我呼叫橘芫看看。”

尝试了几分钟，她放弃了尝试，“完蛋，没有反应了，这里有干扰。”

“只能原路返回了。”橘乔转头去看来时的通路，“虽然这样很浪费时间，但是……”

“不。”橘吉的气场转变了，她把隔离服脱掉，猛喘息了几口，收起来放进背包里，然后沉着声音说，“让深渊初号把上方打通。”

橘乔震惊地看着她，“怎么弄？你能远程指挥机甲吗？”

“我试试呼叫一下她老人家。”橘吉掏出一枚像是接收器的东西，不同的是，方形的底盘下面，有四条钩爪形状的金属片。她把接收器嵌在自己的手腕内侧，金属片弯转着切割进了皮肤。

橘乔皱着眉，看着她把那块不小的东西安装进自己的肉里，忍着恶心问：“那是啥？新的远程遥控装置？橘芫为什么要搞这么变态的东西？”

橘吉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她闭起眼睛，体会着难以言说的血脉联系，被发射向四周，随着一种精神深处的震动感，她霍然睁开眼睛，瞪着上方，从远处隐隐传来躁动的声响，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巨响。土块和碎石纷纷坠落，最后，一整块巨型穹盖掉落下来。

橘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咒骂，就被闷在底下。她在惊惧的状态里猜想，自己是不是被压瘪了，慢慢的，烟尘飞扬的混乱当中，橘吉用脊背扛起了穹顶，把巨大的水泥碎块顶到一边。她也受了些伤，脊椎从中间变形了，两侧的背部肌肉绽裂成两瓣。不过她愈合得也快，随手把破碎的上衣剥掉，丢开，站在原地，等着裂开的肌肉和皮肤缓慢地粘合起来。

橘乔几乎是破口大骂，“你有病吗？你能不能和我商量一下？！我差点就挂了！！”

橘吉忽然仰起身体，她的脊椎发出一串归位的脆响。上身除了如同一片布片的简洁内衣，什么布料都没有了。

“我有数，不会让你被砸死的。”

橘乔懒得跟她说话。两个人攀爬着嶙峋凸起的断层，艰难地向上攀岩，被捣碎的不止管路通道，还有不同成分的土层，里面埋藏着很多的骨头，看起来，这个地方就像是超级大的坟场。

终于上到了顶端，橘吉一跃而起，扛着装备箱，像只兔子一样跑了。橘乔在后头吭哧吭哧地爬，她想要呼叫上面的橘吉拉自己一把，却听见对方一声抽息的惊叹。这很不常见，橘吉很少惊愕成这样。她急忙忙地手脚并用，爬上了顶端的道路平面，然后被眼前惊悚的场面惊呆了。

到处都是粘稠的既像光，又像液体的物质，黏糊糊地包围纠缠着整个地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一大盆蜂蜜浇在沙土里，糟糕地搅和成一大团。

橘乔惊悚地站在蜜酱般的烂泥当中，不敢置信地四处张望着，这种场面，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往后的几十年，还常常出现在光怪陆离的噩梦里。

橘吉低头看了看，视讯器上的地图标记与她们所在位置重合了，说明橘涂就在这里，但是放眼所见……橘吉将眼光钉在某个地方，那里的一团浆糊里，隐约可见有黑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