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心(86)
游凭星想了想,竟然觉着无法反驳。
老板娘跟着一唱一和,“据说元帅活着的时候,新帝就在寝宫养了个宠儿,元帅被气到咯血最后抑郁而终。新帝或许真像你说的,在他去世那天很伤心,可之后没过多久,就又养了个十多岁的小玩意儿。要是非说有感情的话,那只能是元帅错付了。”
又来一个吃着西瓜冰堵不上嘴的吃瓜群众,“据说皇帝把那小孩折磨的全是血,鬼门关走了好几遭。宫内不止一个人听到寝宫夜夜惨叫,还有人见到过乱七八糟的刑具,据说还用药……那小孩不死也得扒层皮,可怜见的,怎么就被皇帝盯上。”
得,刚刚是掀摊位,现在是整顿皇宫,继续聊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为了不让店家遭血光之灾,游凭星抱着椰子火速离开。
皇帝每年都会在绛节跪拜十里,说是为求国运昌盛,群众在各区修建庙宇,普天同拜。
寺庙的石阶上站满了人,游凭星跟着行人排队入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众人手持香烛,在殿前祈祷。
游凭星燃香祈福,叩首跪拜。
一拜天地,二拜苍生,三拜……
算了,游凭星起身。
身侧飘过浓烈的莓果味儿,漂亮的Omega冲他眨眨眼,游凭星手中多了张纸条。
现在的年轻人都饥渴到在寺庙约人了?
全怪这副年轻的身体。
游凭星没找到垃圾桶,暂且将纸条收进裤兜。
寺庙外是许多卖工艺品的摊贩,长命锁、手串、玉佛……一应俱全。路过时,其中一个摊贩突然来了句:“啧啧,难解,难解啊。”
游凭星驻足。
摊贩挤眉弄眼道:“小友印堂发黑,精气不足,定是有孽障缠身。若是方便,且闻在下指点一二。”
游凭星揉揉太阳穴,心想:天天鬼压身,精气能足都怪了。
旁边儿的摊贩见有顾客,或许是想抢活,也开始哔哔:“今日明明是道友大喜的日子,道友莫要信他胡诌。”
大喜?
陆琛三年前大赦天下,并将他们成亲的日子定为绛节,仔细想想,今日确实算大喜。
游凭星稍稍来了些兴致,蹲摊位前佯装研究小物件,想听听这摊贩还能算出来什么。
“道友虽借尸还魂,但心中执念颇深,因往事烦闷郁结,看不清眼前万物,恐难有善果。”
“看不清?”游凭星摸摸腕间的疤,淡淡道,“卖玉佛的称呼我为‘道友’,敢问尊者师承何门?”
摊贩叹气道:“道家名册不好卖,卖佛只为糊口。”
“刚听你说得头头是道,还以为有什么真本事。没想到是个卖假货的。”
“道友手中拿的就不是假货!”
“嗯?”游凭星摆弄破旧的朱砂盒,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摊贩说:“吾与道友甚是投缘,愿赠一符,驱邪避讳以保平安。”
语毕取纸画符。
“这是清心符,可破业障。”
游凭星说:“你先是说我看不清,又来赠我清心符,在你眼中我就是个糊涂人?”
“道友精明得很,只是世间琐事,皆非表象。”摊贩说,“若遇艰难抉择,情非得已,重伤于人。道友只见重伤,未窥全貌。”
游凭星冷笑:“陆琛真是煞费苦心,难得出来透透气,还安排个算命的来演我。”
摊贩皱眉:“依道友所见,与那人相关,皆是虚情?”
“难道不是?”
摊贩摇头,浑浊老眼审视游凭星,少顷叹道:“道友早已洞悉真相,只是执念太深,不愿相信罢了。”
游凭星怔住。
摊贩轻点朱砂又画了张符,一并赠与游凭星,道:“臆想皆为虚妄,苦海无涯,不若回头。”
天黑透,游凭星回到寝宫。
陆琛呆呆地坐在正厅,见游凭星立刻站起,说话磕磕绊绊:“你回来了。”
游凭星扔过来张符。
“一个神棍送的。说是愿国运长盛不衰。”
“哦。”陆琛小心翼翼地展开符纸,只见上面用梵文写着:寿。
“这是……长寿符?”
游凭星挑眉:“你认得?”
陆琛何止认得,他为游凭星请过。
三年前的这日,他在跪在青铜像前忏悔,愿折寿换游凭星活着。扫地僧赠他张长寿符,说:凡事皆有因果。
陆琛将他们四年前成亲的日子,三年前游凭星重新活过来的日子,命名为绛节。“绛”意为红,因为游凭星的长寿符是用朱砂写的,因为他忘不了那场大火。
每年绛节,陆琛都会跪十里去寺庙还愿。
游凭星从来不知绛节的另外一层含义,因为他早已透支信用,说这些,游凭星只会认为他是在演戏博同情,从而增加厌恶。
他刻意收敛爱意,不让游凭星觉着不习惯,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平和。
陆琛捧着长寿符,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脸颊隐约浮起两个酒窝。
游凭星好久没见过他这样笑,别别扭扭道:“我不习惯欠人。你赠我长明,我还你长寿,算是还礼。”
“谢谢。”
陆琛收起长寿符,又说了遍:“谢谢。我很高兴。”
他很高兴,高兴得要飞起来了。但只敢表现出这些,不敢表现太多。
夏季燥热,游凭星冲了个澡,出浴室见陆琛手中拿着张纸条。
纸条是寺庙偶遇的Omega塞的。
游凭星咽了口吐沫,理不直气也壮:“你怎么又翻我东西?”
陆琛看着纸条上的污言秽语,眼中的火似要将它焚毁,而当那双眼注视游凭星时,目光却是温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