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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以为我和我马甲是一对(161)

作者: 四海孤舟 阅读记录

——这家伙以前笑起来也是这么古怪吗?

嘴角生硬地维持着一个弧度,僵直得像是……

像是……

金公子脑袋放空了一剎那。

像是一个死人!!

“公子,没有兔子,”侍从笑着说,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面色愈发苍白的公子哥,咧开嘴时露出一口挂着血丝的白牙,他不管对方此时的内心深处是如何的惊涛骇浪,只喃喃自语般说,“可是好饿啊,也好冷……公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张张合合之间,“他”的嘴巴像是一个黑黝黝的深洞,吐息皆是不正常的冰冷。

金公子眨眼间,在里面看到一根被嚼碎大半的手指,仿佛有血腥气喷洒在他的脸上,使他讷讷地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我撕下她一只手臂,火红火红的血浇在我身上,终于让我暖和了一点。只是可惜,还是让她给逃了,”侍从脸上仍然是僵硬的笑,但声音颤抖,不知是带着哭腔还是笑意,“我冷——我好冷啊,冷得快死了……”

“还请公子赏赐小的一点血暖暖身子,几块肉垫垫肚子吧……”

话音未落,无数苍白的骨刺穿刺“他”的皮肤,而那副皮囊就如同被戳破的廉价的窗棂纸,刺啦轻响后留下无数个窟窿眼。连面部的皮肤也未能幸免,甚至“他”整个头的表面都变得千疮百孔,最后像是熟透后坠地的西瓜一般撕裂开,血珠四溅。

畸形的白骨从窟窿里探出,在空中伸展开,像是某种巨型动物的肋骨。与此同时,一种粘稠的触感向四周蔓延,万物都变得凝滞。

在危急关头,金公子的大脑终于恢复运转,他瞪大眼睛,下意识想要求救、尖叫,更想手脚并用远离近在咫尺的怪物,却发现连嘴唇都动弹不得。

就好像有无形的重量降临在他身上,将他狠狠压住,让他不得不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根根白骨绕到金公子背后,远看如同一个诡异的拥抱,实则是想要一击刺入他的后颈,在毙命的同时,上下一划——

然后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张皮就能完完整整地落下来,成为供怪物保暖的新衣裳,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然而就在这生死关头,一面虚幻的银镜自金公子额前浮现而出,而后银光一闪,他身上的束缚瞬间消失,无形的压力倏然消散。

身体一轻,金公子向后一摊,接着也不顾形象,立刻手脚并用拼命往外爬,一边嘴里还喊着:“啊!!杀人啦——”

“救命啊!”

价值连城的袍子沾满泥土,金公子却已无心在意,惊慌失措地对怪物求饶:“求你别杀我!我祖爷爷是镜华尊者,我母亲是千叶道君,我长姐是昆仑金氏族长!你若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你、你若杀我,我祖爷爷留给我的九重镜会记住你的气息,我们家族定不会放过你!我姐姐最是疼我,即便跨越千里,也一定会来取你性命,为我报仇……”

金公子就是个遇事慌乱,口不择言的性子,此刻大脑空空如也,嘴上却还能倒豆子一样啰嗦不停。

因他堪称光芒万丈的家世背景,白骨也在空中停滞一瞬,但很快继续进攻,齐齐刺向金公子要害。

额前的九重镜再度帮他挡下这一击,但金公子没有半点放松,反倒更加紧张。他不用看都知道,九重镜上一定又多了道裂纹……

祖爷爷在他额心轻点,赐下九重镜时,便抚着长长的白胡子告诉他,这镜子层层迭迭共九层,每一层可为他挡一次致命伤害,同时镜面上会增加一道裂纹。

等到九条裂纹遍布镜面,便是九重镜彻底粉碎之时,接下来是生是死,就全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他天赋不好又贪图享乐,修为不高又不思进取,居然还敢带着侍从独自远离家族庇护,成天游山玩水,就是因为有这九重镜护身,性命安全有依仗。

但是他从未想过,如果真的有敌人下定决心想要他的命,招招杀机,那他该如何保命?

在怪物的猛烈攻势下,九重镜发出一道又一道银光,不断有新增的裂痕伴随着破碎之声,横亘于镜面上。

每一声镜子破碎的清脆声响,在金公子耳中都犹如夺命的铃音,让他心头越发冰凉。

脸上泪痕纵横,他只能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逃窜,偶尔才记得掐几个法诀,不痛不痒地打在怪物身上,最多伤到那副快要脱落的皮囊。

如果、如果他当初愿意努力一些便好了……

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

如果他能有长姐一半——不,但凡有她十分之一的心性和天赋呢,他是不是就可以活下来?

至少不会这么窝囊,这么悄无声息地陨落于此。

金公子忽然觉得很悔恨,很不甘,这种苦涩的情绪仿佛能生出尖尖的毛刺,细密地戳着心窝,带来阵阵难以抑制的疼痛。

这是他在曾经顺风顺水的百年里,几乎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他的衣袍早已肮脏得看不出原色,杂草落叶混着泥巴,粘在他的衣服上,狼狈不堪。

“咔嚓、咔嚓咔嚓……”

最终,九道裂痕在镜面正中相遇、重迭,连成一片,布满罅隙的九重镜闪了闪,彻底破碎。

真正到了这一刻,金公子发觉自己的心情比想象中的更平静。

或许他潜意识里早就清晰地认识到,只凭他的能力,纵然有九重镜护体,也不可能从怪物手下逃脱。

只是之前不愿意承认罢了。

熟悉的沉重感笼罩住他全身,恍惚之间,金公子觉得他像是一只被困在粘稠糖水中的小虫子,无力动弹,更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保持着凝滞的姿态,渐渐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