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和我马甲是一对(223)

“但随着我长大成人，我厌恶他始终喋喋不休地说教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厌恶他遍布家族的无处不在的视线，厌恶他手里摆布我行为举止的傀儡线。”

易玦一边耐心听着，一边无端联想到前世的影视剧里，好像很多反派都是死于话太多，总要剖析一下心路历程的……

嘴角勾起一瞬，易玦很快又把唇线压平，忍住笑意。

“然后我看到了仙尊，”金一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憧憬的话，“多好啊，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如此恣意，如此自由……”

“年少一剑破昆仑，威名扬遍十二洲，连贯夺魁三年，出剑从无败绩——我不觉得我的资质比她差多少，所以我仰慕她，也想有朝一日超越她。”

这不是巧了吗！你仰慕的对象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易玦在心里默默地和金一首搭话。

金一首垂下眼眸，脚踩在银镜的碎片上，继续用力碾压，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我要告诉那个老家伙，来自他人的目光，只配作为点缀我荣光的花束，而休想监视我、左右我、掌控我。”

忽然，正蹲在树干上听得津津有味的易玦，心底窜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一股电流窜过她的脊背似的。

“所以我翻阅过无数典籍，无数次透过不同记录者的笔墨，借着不同人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临摹着仙尊的每一次出剑，每一场战斗……”

说着，金一首抬手，一只宛若曜日的金乌自她掌心猛地睁开眼，金乌双目中升腾起金光数道，裹着热意的光芒照彻丛林。

金一首含笑问道：“这是我从仙尊赫赫有名的剑招中习来的，是不是挺漂亮的？”

嘹亮的长鸣划破苍穹，金乌展翅高飞，羽翼之间散发着金光粼粼，骤然穿过重重交迭的枝桠与树叶，盘旋于山林之上。

在易玦的视角看，仿佛有一轮小型的太阳从林中升起，旭日东升，树林中投下一道道漆黑的树干长影。

也有一道日光落在易玦侧脸，照亮她有几分错愕的神情。

——“看到你了。”

易玦只听见，金一首轻笑着说道。

剎那间，一道璀璨鎏金的刀光横扫长林，斩破林间阴翳，直直劈向易玦的要害之处！

强烈的危机感之下，易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侧身缓冲卸力，同时横起自己的长刀，挡在身前。

只见刀影扫过，烈火烧尽枝头绿芽，疾风猎猎，大地震动，溪流蒸干！

溪水尽数蒸发为茫茫白雾，自林间升起。霎时间，易玦回想起莫枕眠操纵雾气时，那如臂使指的知觉，左手下意识向雾气抓取。

腾起的白雾瞬间化作绳索，缠绕在易玦的刀身上，共同抵挡那如曜日高升般的一刀。

“咔嚓——”

猛烈的气浪拍打之下，一丝血线溢出易玦的嘴角，沿着她的下巴滴滴答答，打湿她的衣襟。

然而易玦完t全忽略了这阵五脏挪位的痛苦，她直直盯着自己的长刀，手腕轻轻颤抖。

只见，刀身上细密的裂纹不断蔓延、扩大，宛若蛛网一样拢住原本光可鉴人的刀面，随后长刀沉沉地发出了最后一声低鸣，好像在与易玦惋惜地告别。

再见，不能陪你走完这条大道啦。

“咔嚓咔嚓——”

刀身崩解成碎片，骤然倒塌。

易玦微微一怔，接着一道阴影笼罩住她。

“你的刀断了，”背着光，金一首在她面前站定，金光挥洒在她的白袍上，勾勒出金线所绣的秋葵花纹，“你是值得尊敬的对手，所以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你是在这里认输，还是宁愿赤手空拳，也要与我争个高下？”

垂下头，易玦透过刀身的碎片，看清了自己染血的身影。

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她对金一首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金一首的一招一式间带着星浔的影子，但是比起星浔……

她还是更像易玦。

仿佛在命运的操纵下，她们在彼此不知道的时候学习、模仿过同一个人的招式，金一首从“倾日月”中领悟出那只金乌，而易玦也同样在邀月城城主府中，在刀尖挑起过一轮小小的明月。

然后时间的齿轮扭转，每一个锯齿之间分毫不差地相扣，如此巧合的，她们在九宗夺魁中拔刀相向。

真是好像命中注定……

在金一首的注视下，一直低垂着头的易玦忽然笑了起来。

“你说，你模仿过仙尊的剑招啊，”易玦抬起头，血迹在她下巴处晕开，显得异常狼狈，但她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就像燃烧着一簇火，“所以命中注定的——你赢不了我。”

易玦心头一轻，某种迷雾终于被她抹去，露出湛明如镜的心境。

此时此刻，易玦忽然回过神来，领悟到为何她在邀月城反反复复挥刀千万遍，仍然学不到星浔的“倾日月”。

——因为她从来都无需模仿。

穿越到这世上，易玦侥幸怀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和悟性，没有人需要她亦步亦趋地效仿。

哪怕那个人，是她的一部分，是过去的“易玦”。

当易玦一遍又一遍地试图重复星浔走过的路径，她正在无意识地打压着自身的悟性和想象，但她忘记了，自己永远可以做得更好。

星浔从无败绩，她也应如是。

想通了这些，易玦只觉得瓶颈松动，心境愈发开阔。

听到易玦的回应，金一首微微一顿，接着双眸中的神色愈加兴奋：“好、好！你果然是我所见过的，最有趣、最珍贵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