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反派(148)
神虞看着他眸底大颗滚落的泪水,心酸涩得几乎要喘不上气。
她将他轻轻放下,及时转过了身。
赢厌没了拐杖支撑身体,双脚甫一接触到地面便跌倒在地。
神虞背对着他问:“你介意婆婆要了你血是吗?”
赢厌匍匐在地面,闭上了眼道:“不介意。”
他欠了她一条命,区区一身鲜血,她要他还,就是这条命给她又何妨。
神虞道:“婆婆不是为了你身上鲜血有用才救的你。”
赢厌狠狠擦去脸上泪水,睁开眼,眸底没了泪意,道:“我知道。”
不管她救他有什么意图,他的确是活了,他认欠她一条命。
神虞抬头看天,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记住,你从不欠婆婆任何东西。”
她压下心底的酸涩,迈步去了后院。
赢厌匍匐在地上,看着她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帘,紧抿了唇,开始在地上攀爬。
没什么的,她应不是第一次丢下他了,这是他自己的要求,她没做错什么。
他在地上狼狈爬行着,越是爬行,越是难过。
他恨她,可这份恨后,他更想要她的温柔抚慰。
明明她不过是个普通老人,他就是觉得,她是世上最亲近之人,最值得信赖的人,没有缘由,没有根据。
他甚至脑海里没有她的任何回忆,就是知道,知道她的温柔只属于他,她就应待他与外人不同。
神虞从后院饶了一个大圈,来到观门前看他。
那傻孩子,开始掉泪,在地上攀爬着,就是不知回头看。
神虞心口堵得难受。
她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就是神阙烧了她云榭天,她也没这样难过过。
她身后竹林,竹影婆娑起舞,两人长身而立,视线都放在了她身上。
公子银袍,眉目龙威深沉,道:“是她。”
她不管变成什么模样,他总是能第一眼认出她。
公子一侧,青年人青衫五缕美髯,也道:“微臣认得她神骨。”
才被神虞抓过手的公子,有些不敢置信,道:“皇上,太傅,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他看过百国神女玉像,那老观主好色讨厌,怎会是高贵端庄的百国神女。
神阙迈步,想要上前。
傅无疾伸出手臂,拦住了他道:“皇上,再等等。”
神阙只得停了脚步,静静地看她。
他见过她许多模样,幼时的可爱,一年前的冷漠。
一年前,他被赢厌打入河水昏迷不醒,醒来已经在回齐国的路上。
那是很模糊的记忆,他记得她似来看过他,就站在他床前,她的吻很冰很冷。
做帝王不是件轻松事,他能抽出身来,她已经来到沥国,他足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在这里寻到她。
她果然还在与赢厌在一起。
神虞看着在地上狼狈的赢厌,佝偻了腰身,堪堪扶上了观门门框。
她手指细长,完全不像是个苍老的老人,白得近乎透明,几与冻实的冰块一色。
手背暗紫的脉络,微微肿胀着,清晰得甚至能看到她血液在脉络中流动跳动。
赢厌并没爬多远,身后的黄土地带着他攀爬过狼狈的痕迹。
神虞攥紧了拳,三步并两步来到他身后,再次将他抱了起来。
这次赢厌没拒绝,安静地倚在她单薄的肩头,噙泪看着她尖尖的下颌。
他哽咽问:“婆婆,你到底是谁?”
神虞不敢回答,冷冷道:“闭嘴,婆婆好色,你若多嘴,婆婆保不齐对你作出什么事。”
赢厌破涕为笑,摇头:“婆婆不会的。”
神虞低眸看他:“婆婆会!”
她也是贪生怕死之人,她的责任未完成,若为活命,她什么都可以做出来。
赢厌看到她眼底的认真,凤眼微微睁大,慌乱转过了头。
后院仅有三间厢房,赢厌所住的厢房最大最是敞亮,紧挨着神虞所住的寝卧。
神虞将他抱回他自己的厢房床上,忽然从袖里抽出一把匕首。
赢厌刚躺下,见她忽然掏出匕首,吓了一跳,慌乱问:“婆婆要做什么?”
神虞脸色白得可怕,直接用手中匕首划开他衣袖。
他手臂肌肉紧实,泛着健康的麦色。
神虞实在是渴了,紧紧盯着他手臂道:“其实婆婆是妖怪。”
她用匕首刀锋轻轻划破他手臂,鲜血顿时溢出,她将他划破的手臂高高举起,用嘴去接他匕首流下的鲜血。
旁人若见此景,定是怕的。
赢厌却不觉丝毫恐惧。
莫念说,婆婆要他鲜血是为了养花,可他明明从她身上嗅到了极淡的血腥气。
他的鲜血与常人不一样,那是属于他的味道,他能嗅出来,她喝过他鲜血。
赢厌看着满口鲜血的她,沉默夺来她手中匕首,将手臂的伤口划深。
鲜血激涌而下,神虞瞪着空洞的双眼,张大嘴,将他鲜血全部接入嘴里。
前世她看到赢厌身体时,就猜出她的冰骨还有一种办法解决。
喝赢厌的鲜血。
那于前世的她无法接受,可那毕竟是前世的她。
今生的她若想不死,不被冻成冰人,只能选择喝他的血延寿。
谁能想到,人魔之血对天生神骨的神女是大补之物。
神虞身上的寒冷褪去了,口舌不再干燥,抬手握住了他伤口,从袖中拿出止血药,洒在他伤口上,站起身,背对着他道。
“我得了一种罕见之病,不喝你血会死。”
仅仅是几柱香之前,她才说过,她不是因他血才选择救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