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反派(170)
这一切,早晚都是他的。
百国很大,这仅是一个小插曲。
两人乘白鹤,又去了陈国。
帝王未必都是昏庸不管百姓疾苦的,也有想着为百姓干点实事,奈何能力不济的。
能做皇帝的,除了君臣国土那点事,没有真的不顾百姓疾苦的。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可他们更清楚,只要不把百姓逼到走投无路,他们的皇帝宝座,便是安稳的。
神虞道:“那是世上拔尖的聪明人,从聪明人里走出的胜者,平生最爱做的就是装糊涂。”
赢厌坐在树下,撩开袖袍划破手臂,递给神虞一碗鲜血,道:“我会打到他们不糊涂。”
神虞接过碗来,将鲜血喝了半碗,剩余半碗倒到冰花身上,笑道:“任何聪明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是徒劳。”
赢厌放下袖袍,盯着神虞若有所思。
他有着阿虞口中的绝对武力,而阿虞将那群从聪明人中走出的胜者玩弄于掌心,有着绝对的聪慧。
他心底庆幸着,她万幸不习武。
倘若一个人,有着阿虞的聪慧,他的武功,这世上之事,凡所想,必能成。
哪怕是他,想到有那种人存在,也觉棘手。
神虞喂好了赢虞花,闭眼缓了会儿,又道:“赢厌,武力固然能困住智慧,却也仅是一时。”
赢厌眸光一瞬清澈了,凑到她身侧,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微扬着唇角道:“阿虞,我不会。”
他怎舍囚禁她的智慧,他只会虔诚跪在她脚下仰望着她,盼望着她永远高贵,永远陪在他身边。
神虞从陈国皇宫出来时,赢厌手中又多了一个锦盒。
赢厌不是一个好奇的人,那盒子里的东西是神虞问两国皇帝讨来的,势必很是贵重,他却不想看。
那些日月里,赢厌与神虞去了很多国家,国情不尽相同,然每离开一国,他手里总会多上一个锦盒。
更多的时间里,他与她混迹于百姓之中。他的阿虞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从不与他讲什么大道理,只是带着他偶尔周济百姓,偶尔找帝王行凶。
他才知百国很大,山与河,天与地,各有各中美。
他与她一路向东而去,途径五十国,已是半个天下。
十一月的风寒,他的阿虞哪怕是每日饮上他一碗血,也难耐空中彻骨寒。
他往往披着她的白鹤氅,用氅将她裹在怀里,用内力为她驱寒。
她渐渐懒了,黑眸透着灰败的苍老,待到十一月底,竟连路也不想走了,他只得走哪都抱着她。
白鹤修长的脖颈处悬挂着五十个锦盒,张开翅膀,挡在山洞风口。
赢厌点燃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石床铺满了枯黄的稻草,神虞躺在上面,虚弱道:“赢厌,那火暖不热我身。”
赢厌不信。
他的血逐渐对她没了作用,他的内力入她身体一如石沉大海,若连火也无法暖热她身,他便只剩下绝望了。
神虞道:“你过来,抱着我。”
赢厌丢下怀中稻草,上了石床,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神虞又道:“我怀中有瓶药,你倒出些,抹在我脸上。”
赢厌照做,将透明的药水,涂满她整张脸。
药水在她脸上泡开一层薄薄的皮,赢厌慢慢揭开了那层皮。
一张脸,远山雾眉,凤眼暗淡无华,却没血色,似冰似玉,那样的肌肤下,从骨里透着疏远的冷寒。
赢厌安静地看着她,几乎窒息。
神虞抱住他腰身,轻声问:“看清了吗?”
赢厌眸底一闪讽刺,闭上了眼:“看清了。”
他不在乎,哪怕她曾于梦中杀了他,囚困了他万万载。
神虞道:“赢厌,我只是病了不会死。”
这病一年前在鹰城发作,是执笔人给她的诅咒。
她离执笔人意越远,病越重。
她在给赢厌一双眼时察觉,意识到这是执笔人给她最严厉的惩罚。
赢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道:“我不会让你死。”
十二月来了,神虞却连迈出山洞的力气都没了。
她的生辰,与赢厌的生辰日也要来了,神虞道:“我们去寂渊吧。”
赢厌将她抱了起来,道:“那里有火,我能救你。”
寂渊火不灭,最是炎热,他曾被困那里一个二十年,一个十七年。
他曾坠入火海,看到那火不伤他骨,想要和他融为一体,是他拒绝了。
她要他死,他不想活。
第 100 章
白鹤带着两人从沥国出发途径五十国半个天下,用了近一年,而折返仅仅用了十日。
黄沙漫天,天际黑云泛红。
不生草木的寂渊,峰高孤立。
神虞勉强睁开眼,入目一片发红的黑云。
赢厌将她放下,飞身站在火海悬崖的上空,那身雪白的锦袍在空中猎猎作响,被赤焰染成火红的艳丽。
神虞几乎被冰骨冻成了冰人,躺在地上虚弱问:“赢厌,你要做什么?”
赢厌站在空中向她笑:“救你。”
神虞虚弱道:“你回来,那样太危险了。”
赢厌摇头:“阿虞,我知道怎样救你。”
神虞气道:“你先回来,还有其他法子。”
他是人皇也是人魔,那法子前世她宁可被冻死也没对神阙用。她清楚,此时的他只是赢厌,她若真熬不下去了,那法子对他用也无妨。
赢厌站在空中定定看着她,忽然在神虞注视下张开双臂,直直坠入火海。
流动的岩浆缓缓将他身体包裹,融化了他身上的血肉。前世与今生,在岩浆融化血肉中一幕幕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