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反派(187)

十九位峰主都是过来人，未必都是真聪明人，却都能看清一点，神女并不爱赢厌。

至于当事人赢厌知不知情，她们纵猜到了，也改变不了神女决定好的事。

多说无益，她们能做的只有看。

容廷似懂非懂，狐眸迷离着，向远处看去。

晨雾尚未散，神虞高而清瘦的背影，一手握剑，好似一座孤峰迷雾笼罩。

容廷下山多年，也算长了一些智慧，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容廷用了很久的时间去想这八个字，后来，他将慧极必伤安在了神虞身上，情深不寿送给赢厌。

东齐大军向北雍而来，神虞赶在这个档口，带着赢厌去了趟见生观去见吴氏。

吴氏落了发，一身朴素的青衫道袍，眉目间不复柔弱，倒有几分出家人的淡定从容。

看到大着肚子的赢厌微微一笑，这才向神虞行了稽首礼。

神虞道：“赢祁没做成皇帝，去了东齐，这次特让容廷带你过去。”

赢厌着实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没有丝毫好感，冷冷道：“他那样对你，朕若是你定不放过他。”

要他看，吴氏去东齐也好，赢祁不是杀了她夫君吗？她正好去东齐伺机报仇。

吴氏竖掌在心口，念了一句‘无量天尊’，淡淡道：“神女，一切都过去了，贫道再不想看到他。”

神虞眸底流露出一丝欣慰。

化解仇恨的方式从不是复仇，而是放下仇恨。

吴氏算入了一点道门，却不甚精通大道之意。

她有一颗清心，略通大道之意，仇恨是放不下的，只会毁了清心。

她若是吴氏，被赢祁那样算计到手，必然要亲手杀了他才消此恨。

容廷是带着赢祁的请求来的，自然想要吴氏跟他回去，道：“王妃，赢祁不是个好人，东齐皇帝也不似他们口中那样是心怀百姓的人皇。

两人沆瀣一气，来日还不知要做什么坏事呢。王妃既然入了道门，也当有颗心怀百姓的救苦之心。他日两人若对神女不利，王妃也好及时向神女通风报信不是？”

吴氏抬眸看着容廷，似有几分被他说动了，又看神虞，笑道：“神女，贫道想与您借一步说话。”

神虞只得带吴氏去了见生观外的紫竹林。

赢厌一手托着后腰，一手摸着高耸的腹部，站在山门前看着两人，唇角扬起一抹讽刺。

昨夜偶来一场冬日雪，地面落了一层薄雪。

闷沉的踩雪声，让吴氏的声音有了几分为母之心的喟叹。

“神女，厌儿很像赢祁。”

神虞笑道：“本尊知道。”

吴氏漫无目的走着，摇头道：“神女不知道。”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生来没有畏惧之心，从不知怕。

赢祁还好，老皇帝虽不喜他，却还是教会了他，让他有了敬畏之心。

赢厌不同，他出世后被囚于不见生者的寂渊，没人教过他善恶，他是不知怕的人。

这意味着，他什么都可能做出来。

神虞不着痕迹向山门看了一眼，道：“夫人，赢厌嫁给了本尊，腹中又有了本尊的骨肉，本尊不会辜负他。”

吴氏转眸看向她，问：“神女口中的不会辜负是多久？”

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她不懂云榭天的女尊男卑，也是第一次看到男人怀有身孕。

当年六代神女下山多情风流，她在王府之中也有耳闻。

六代神子持剑不知杀了多少人，那些人里有王侯将相，最后这些国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毕竟王不是帝。

她居山中，神女与东齐皇帝的事，她从莫念口中知了大概。

赢厌若将那百国凤凰杀了，一国之帝惨死，等待雍国的将是半个天下的滔天怒火。

原先，她是个妇道人家，不知国事。如今做了出家人，见得多了，天下事倒也能看懂了。

东齐皇帝要来，打得是解救神女之名。

她怕得不是赢厌会有危险，而是怕赢厌会去杀了东齐皇帝，面对半个天下的怒火。

她作为母亲是不爱赢厌，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可以不喜他，却也不忍看到他成为人人喊打的人魔。

神虞抬头看向婆娑树影，道：“夫人，本尊口中的不会辜负是一辈子，直到本尊的生命终止。”

吴氏自然是不信的。

她轻抓住神虞手，慢慢跪了下来，望着她祈求道：“神女，吴清漪不怕死，愿回赢祁身侧。却想求您一件事，若有日赢厌做下大错事，请您不要放弃他。他会变成那样，是因吴清漪与赢祁没担起父母之责。”

赢厌抚摸小腹的手一顿，震惊看向紫竹林。

神虞声音有些冷，问她：“夫人说出这话，可是怕他会连累你？”

吴氏轻颤着唇，摇头：“神女也快做母亲了，不日后定会理解吴清漪之心。”

她不爱赢厌有诸多缘故夹杂在一起，更多是因赢厌从未长在她眼下。

哪怕是亲情也是需要培养的。

当日她亲手抚养他长大，哪怕他是天生恶种，她也爱他。

神虞问出了赢厌想听的话，将吴氏搀扶了起来，有些无奈地道：“夫人的话，本尊记下了。”

她想，很多人都将她看错了。

吴氏跟随容廷时，神虞带着赢厌送她到了山脚下。

赢厌身体笨重，拖累着脚步略显笨重。

那段路很长，赢厌目送吴氏上了马车，打破了一路的沉默，道：“王妃，朕不恨你。”

也许前世他强装不在意时，是恨过她的。恨她生了他，却不爱他，坐视他被囚禁在寂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