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反派(207)
第 121 章
神虞站在画框内,看向大殿。
帝王一身白衣,手里提着一把染血的长剑。
神虞明明看不清他,却知,他眉眼温润,唇角噙笑,凝人时,温润的黑眸含情脉脉,深情得让人辨不出真假。
神虞道:“赢厌,他不是。”
她语气很是笃定,笃定到,赢厌若非知晓所有,一定会信了她。
他将画轴卷起,收到怀里,向大殿喊:“钟离阙。”
钟离阙蓦地回首,看清站在午门上的赢厌,便笑了。
瞎子很疯,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这很好,他若是正常人,怎会与他成死敌,相争之间不相上下。
丞相听到这低沉的声音,当即软了腿,眼前一黑后仰倒地。
钟离阙迈着四方步站在殿门前,仔细看着他脸。
他脸上蒙眼的红绸消失了,长出一双盖着红雾的红眸,一眼妖异。
他问:“眼好了?”
赢厌纵身来到他面前,好要他看清自己的双眼,道:“你瞧朕的双眼,可熟悉?”
钟离阙微微眯起了眼:“七分像她。”
赢厌得意道:“朕得谢谢你,若无你,也没有她,没有她,也就没了朕的这双眼。”
钟离阙向他伸出手,掌心朝上,笑着道:“疯瞎子,把画拿来,寡人送你二十国国土。”
赢厌手捂胸口画轴后退了一步:“朕送你三十国国土,这画自此姓赢。”
钟离阙见他还是不肯还他画,收回手,讽刺道:“寡人不稀罕你三十国国土,将画还寡人,寡人还能与你和平相处,若不还,这天下也该分个谁主浮沉了。”
赢厌对胸口道:“阿虞,你也听到了,是他先挑得战。”
他说完,冷眸看向钟离阙:“战便战!”
两大国帝王,要为一幅画开战,百姓自然不愿承认,将这场大战归咎于:天下分久必合。
北帝疯癫是个瞎子。
东帝温润的外表下,偏执疯痴。
两个疯子交上手,便是比谁更疯,更残忍。
齐土边疆,一城化火海,死了十万民。
次日,沥国边疆,一城化火海,也死了十万民。
两城两把火,死了二十万人。
熊熊烈火烧红了半边天。
神虞困在画中,见证了两场屠戮。
赢厌是个疯子,厌恶活人,以杀戮取乐,拿百姓鲜血成就他自己的疯狂。
钟离阙也疯,生有一颗帝王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唯一不同的是,赢厌是彻彻底底的疯,钟离阙是平静地疯。
神虞站在画中看世界,只悟出一个道理。
人要无畏惧感,不管是现实还是虚无之地,只要有人的地方,一定会经历一场荒诞不经的杀戮。
两国大军的粮草还没抵达边关,两国百姓已然死了几十万人。
两国相杀间,南地下来一群道人,自称要替天行道。
义军的旗帜一经举起,深感彼此皇帝丧心病狂的百姓,加入了替天行道的大军。
两国帝王御驾亲征,为争一幅画打得头破血流。自国国土起初不起眼的义军,仅用很短的时间,就衍生出两百万的大军。
义军头领是位青袍女冠,犹擅排兵布阵。
她自称南地山中人,山无名,敬天法祖,观中供奉着一尊玉石神女像。
百姓也有去过那山烧过香的,言这群道人都姓苏。
神虞是个清净人,困在一副起了毛边儿的画中,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地针眼儿,偶尔也觉憋闷,想要自己出去走上一走。
赢厌闲暇时便抱着她看天地、看死人。
他在神虞面前话多,一日说漏了嘴,自己交代道:“他是个瞎子,得了画后,想知钟离阙为何宝贝这幅画,便让人在画上扎了很多针眼儿。”
神虞知晓了身上的针眼儿由来,问他:“那个赢厌哪去了?”
赢厌理所当然地道:“阿虞,他本就是我,我也是他,我与他本就是一个人。”
神虞无奈道:“赢厌,你和本尊说真话。”
赢厌唯恐她生气了,再不肯理他,小声道:“阿虞不准生气,我是杀了他,可他是我,相当于我把自己杀了。”
若是前世的他,定然是打不过现实世界的赢厌的。
可阿虞将他困在了梦境,他在梦境不知待了多少年,杀了三个世界的人。
除了她,这世上没什么能杀了他。
神虞也不生气,道:“我想见一个人。”
赢厌脸色‘唰’ 地黑了,戾声问:“阿虞要去见谁?!”
她若敢说去见钟离阙,他现在就去宰了他!
神虞道:“赢厌,本尊要见的是执笔人。”
书生是齐国人,胎中带病,生来残疾,少时丧父母,全靠山中亲人接济,勉强读了几年书,靠卖画、写话本为生。
书生少学丹青,颇有几分天赋,而立年一幅画被贵人看中,陡然而富。
只,丹青手画得出下辈子用不完的金银,偏在写话本上一事无成。
那篇话本子,他写了三年,三年重写三次,一次比一次糟糕。
一年前,他重写第二遍话本,话本钻出了个反派,将他打了一顿,该说的,不该说的,他是个文弱书生没能抗住揍,通通告诉了反派。
他那茅草屋,他是回不去了,京里贵人送了他一套大宅子,可义军闹腾得紧,他惜命,唯恐半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索性回了山。
可巧,山中无人,观空了,只一白玉雕像站在大殿中央,与破烂不堪的道观,形成了鲜明对比。
书生看了三日白玉雕像,横了心,他就是死在反派手下,也得将那话本子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