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忧伤的目光，却再说不出一句狠话了。

他极为努力的，发出了难以辨清的声音：“……因为……我……不想……让、让你受伤……”

洛琼雪看着这个浑身破碎，修为低微，飞蛾扑火的男子：“那你呢？”

万俟期归：“我……”

我只是别人的一部分意识，自然没有你重要。

因为我喜欢你。

他似乎想继续说，却没有力气了，他好像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手变得苍白，毫无生气，他几乎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

云碧屿治愈片刻，不敢置信的收回手，再次尝试：“怎么可能……我怎么救不了他？”

万俟期归没问，却明白了，放下了手。

作为别人的意识，自然比寻常人要脆弱些。为她而死，总比其他死法好一些。

那些藏在心里的话，他没有资格说了，他的喜欢只能随风散去。

他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上她了，从初见开始。

他故意在她经过的地方等着，只为看她一眼。

他笨拙的抓了一晚上抓萤火虫，不是为了取眼泪，只是为了逗她开心。

他一点都不想让她哭。

他会为她的不经意碰触整夜难眠，心动不已。

可是所有的喜欢都不能说出口了。

他本来可惜，临死前，都没能让她喜欢上他。

可现在又觉得，还好不喜欢，不然她会难过。

洛琼雪发觉他的手渐渐变得透明，愣了下，骤然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不说了？”

她察觉到什么，眼泪从脸颊滑落，凝为红色的宝石，落在他掌心。

赤华女子的泪。

他以最不想得到的方式得到了。

少年忧伤的凝视着她，目光逐渐涣散，他心想，别哭，再哭我也没办法让你开心了。

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闭上了眼睛。

洛琼雪不死心道：“我还没答应你，你就这样，离开我了？”

可他再也不会回答她了。

万俟期归身躯消散之际，风静止了，波涛停止了，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白衣银发的男子出现在万俟期归面前，取走他手中的赤华之泪，“吾来取属于吾的东西。”

“其实，吾还有件事没告诉你，你如此做，倒省了一桩麻烦。”

“恢复神力的条件，除了摇光之水，赤华的泪，还有就是，你的死。”

“你死了，融入吾的身体，你我便都变强了。”

可万俟期归已经听不到了，只剩下将要消散的灵识。危止指尖轻点他额头，打算将他即将消散的灵识吸入身体之中。

危止尝试了片刻，却并未做到，蹙起眉，怎会如此？为何他的灵识迟迟不听召唤？怎么可能？万俟期归明明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他探入万俟期归的灵识查探本源，那竟是一股陌生的、极为磅礴的、排斥于自己、游离于整个空间之外的一部分灵识，其境界并不亚于自己。

他不死心的再次吸入，并直接注入灵力融合，却被排斥似的震开。

须臾，万俟期归眉心飘出一缕深蓝色。

此刻，大雾散尽，明月升起。

海水泛起涟漪，粼粼缀着繁星。沙鸥翔集，锦鲤入水，色彩斑斓的海草珊瑚浮出水面，泛着幽光，随风摇摆，鱼也成群结队的跃出水面舞蹈。

云碧屿揉了揉眼：“好美啊……”

正在压制魔鲸的云彻眯了眯眼，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停下了动作。

疲惫重伤的魔鲸也察觉到异常，乖乖放好了前肢等待。

只有洛琼雪发现万俟期归消失了，眼泪止不住的流。

此刻，鱼群、海草仿佛极有默契的环绕着一朵冰莲摇曳起舞，直到一只雪白的靴踏上水面，寂静中轻泛起涟漪。

月下出现了一个少年。

第五十六章

洛琼雪还沉浸在悲伤中, 一只粉色的水母浮了上来，轻蹭了蹭她的手背。

洛琼雪不经意碰触到水母透明的身体，水母砰然变大。

五光十色的海藻在水面上摇曳, 极有默契的铺了一条路。

水母载着她，跃起的鱼群簇拥着她, 将她送到了少年面前。

洛琼雪看着这张和万俟期归相似的面容，有些失神。

月浸潮水, 浮光霭霭。

少年衣袍委顿于水面, 轻泛起涟漪, 是雪山的纯白与沧海的深蓝交织，袍袂上金丝线细绣着莲花瓣, 流光潆洄, 拟出海上云烟。

他的颧骨两侧镌刻着水流形神印, 漠然又高洁。

洛琼雪生怕是幻觉, 未敢再靠近, 眼底却蔓起泪意。

少年见她退了一步，轻皱了下眉。

她瞬间觉耳垂微微发烫, 蓝色凌波印记闪了一下, 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道送入他怀中。

浑身血迹的她被衣袍雪白的他拥入怀中。

他的面色还是淡漠的，看着她，眉皱得更深了，“别哭。”

他想起，第一次带她离开衍华时，她哭得还没这么惨，当时抱了一下就好了。

他一贯是不想给她希望的, 但她哭得他心烦，为了他自己, 也得哄她。

他凝视她片刻，像是找到了理由，微凉的手指抬起她下颌。

他低下头，吻掉她的泪水。

他看着她满身血迹，又想起罪魁祸首，牵起她的手，指向魔鲸，“你想怎么杀了它？”

魔鲸已经疲惫，但其最后一击依旧威力巨大，便是曜宁仙尊也要用一剑归一才能彻底诛杀。即使方才万俟期归重伤它一次，最后一击依旧需要消耗极多的神力。

还有最后一击的魔鲸却在少年出现时，做出俯首姿态，不再挣扎，但见少年指向自己，霎时感觉到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