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剑(102)
“殿下,不知臣女说的可对?”她眼神又转向谢檀,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她这话倒是把谢檀架在火上烤了, 一国公主, 连首诗都作不出来,传出去可不让人笑掉大牙?众人一时屏住呼吸, 周围一片静谧,皆在等待谢檀的回应。
连跟她过来的王芷兰都看出不对劲来了, 不安地拉了拉好友袖口。
那杨寻真仿佛没看到一样,目光依旧紧盯着谢檀不放。
方才见她八面玲珑,温婉大方,极少如此咄咄逼人,如今这般态度,实在令人费解。
她受什么刺激了?
谢檀咽下满腹怀疑不提,目光淡淡看着杨寻真,“本宫诗已作好,你听着便是了。”
——
五鬼烈烈独揽天,
囚星自限锁云巅。
莫道孟冬夜已半,
犹知他日破天权。
她这首诗一出口,众人窃窃私语声更甚。
‘天权’两字正如冷水滴进油锅,溅起一阵不安和疑虑,更遑论前面还有个‘破’字。
半晌,有人睨了眼谢檀,斟酌着道:“殿下这首诗作得极好,只是听着似乎有一股肃杀之气?于这满园的潇湘姝色不符。”
说话的正是那方雅君,她面上带了几分担忧,连一向话痨的李遇秋这时也罕见的沉默了起来,盯着谢檀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反而是那最开始一心鼓动她作诗的杨寻真闭口不言,讳莫如深,秦世也学着她的样子静观其变,按兵不动。
谢檀看了一会儿,正打算开口,却被一阵竹扇敲打桌面的声音抢了先。
“好诗,当真是好诗!雄伟壮阔,气势撩人!”季殊合起身赞不绝口,眼神明亮,笑意从他眉间眼角扩散开来,衬着日光,极为动人。
须臾,裴望廷也起身,点头称是。“确实是好诗。”
四周鸦雀无声,只剩他俩在一唱一和。
杨寻真早在裴望廷起身的时候就想过去拦住他,无奈后面王芷兰使劲扯着她衣袖,眼睛里还带了几分警示。
双方拉扯的功夫,她脚下步子就顿住了,偏头怨恨的看了一眼谢檀,继而继续面带惊疑的盯着裴望廷。
秦世见杨寻真面色难看,用手肘一捅旁边的人,那赵识便小声嘟囔,“可是诗中分明没出现‘玉衡’两字啊。”
原本他声音是极小的,只因众人皆缄默不语,便显得格外清晰。
他这一出声就成了众矢之的,连李遇t秋也似找到了由头吐槽,她嗤笑一声。
“我建议赵公子肚子里没几滴墨水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别辱没了你爹户部给事中言官的名声。”
“......”
那赵识被她一句话说的脸色涨红,偏偏还因为自己父亲官位低微,不敢开口辩驳。
“可不是吗,连本公子这样的纨绔都知道‘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这句诗。”
“怎么。”季殊合挑眉,语气有些欠,“赵小弟不知道?”
赵识被他俩轮番挤兑,面色窘迫,额头都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李遇秋他惹不起,那季殊合他就更惹不起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向秦世求助,哪知秦世看了他这幅蠢笨的样子,露出嫌恶的眼神,巴不得离对方十寸远。
季殊合面色疑惑,又火上浇油补了一句,“再说天权二字,不过是玉衡前面一颗星辰而已,大家连这都不知道?怎么一个个都跟没读过书似的?”
直到他这话出来,众人紧绷的神色才有所放松,却不免因他后一句神情讪讪,尴尬在原地。
秦世面色不郁扫视一圈,盯着季殊合嘲讽。
“既然季公子饱读诗书,那想必这次春闱一定能名列前茅咯。”
方才他在季殊合面前落了面子,此时一门心思的要找补回来。
季殊合闻言眉头微挑,看向秦世,上下打量他,“名列前茅不敢当,总归名次一定在你这个废物前头。”
“你!”秦世气急败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三年前也参加了乡试,只不过名次不突出,在吊车尾的位置,成绩出来时,全上京好一通嘲笑,甚至连街头巷尾的普通百姓都敢议论。
他爹,户部尚书秦伍德,更是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众人纷纷调侃,笑话他家财万贯,却养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而季殊合虽说名次也不佳,还落后秦世一名,但因他长得俊俏,且是出了名的纨绔,乡试排名末尾倒也正常,反而没有引起太多的讥讽和关注,若是哪天他名列前茅才惹人怀疑。
相同的遭遇,不同的对待,因此秦世与季殊合也算是结怨已久,而对方此刻的言辞,无疑是把他的脸往地上践踏,他眼神愈发阴狠。
“好啊,那我到时候一定寸步不离跟在季公子身后,看看你如何能超越我这个‘废物’。”
赵识唯唯诺诺不敢反驳,他秦世可不是个好惹的。
户部尚书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极尽宠爱,由此养的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季殊合不以为然,甚至微微一笑,身子往前倾,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轻蔑的笑容和从容的姿态,似乎根本没把说话的人放在眼里。
这一幕,更是让秦世怒火中烧,他一拳砸在长桌上,桌上的茶盏和杯碟,随着这一拳的震动,纷纷跳起,又跌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季殊合,你给我等着!”秦世咬牙切齿,满腔怒意,压抑不住。
然而这次季殊合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对方只是空气一般,自顾自坐下倒了一杯酒,转头就跟张清说话去了。
秦世的脸色更加难看,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紧握,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动手,场面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