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剑(95)
再不犹豫,谢檀筷子一伸,那黄鱼已经到了对面人碗里。
“殿下真好!”季殊合喜滋滋地将碗收回去。
“我昏睡的时候,那慧一可有来找你?”
“有啊。”季殊合还在剃鱼刺,“他给了我一张价格单子,上面官位繁多,京官,省官都有,离上京越近越贵。”
“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季殊合闻言放下了银筷,看着谢檀。“想法倒是有一个,殿下听听?”
孔雀开屏
这些日子, 谢檀早晚三剂穆怀愚熬的药,身体已然大好,早就想出去巡视, 偏红芍还是个操心的,好说歹说又是撒泼又是假哭, 让她在床榻上又平白多躺了几天,补品参汤不要钱似的往殿里送,弄得谢檀最近吃得脸都圆润了不少。
铜镜里的自己, 眉眼线条不似以往尖利了。倦容消退,肌肤白里透红, 像是变了个人。
连红芍给她梳头的的时候, 都在感叹她的头发越发黑亮柔顺, 梳子放上去能一路滑到发尾。
主仆笑谈间, 白芍送进来一副烫金花帖, 谢檀展开一看。
——
长公主谨启。
岁在辛卯, 时逢仲春,草木葳蕤。恰值孙女小诞, 仰慕诸贤, 共襄雅集。谨此诚邀,惠然肯来。
孙女幼承庭训,幸蒙祖德庇佑,得以韶华满盈。适逢生辰, 拟设花宴于府上, 以花为席,以香为韵, 与诸君共赏春光,畅叙幽情。
伏惟惠允, 至诚盼待。
杨允之顿首。
是杨太傅孙女杨寻真的庆生帖,笔锋沉稳,其字迹若松柏之姿,竟还是杨炳春亲自所写。
时间就在两日后。
谢檀看完,帖子置于妆奁上没说话。
杨太傅膝下仅有一子,名杨修。此人虽才不出众,资质平平。但借其父之名,杨修得以在国子监谋得一官,任司业一职,负责教学与学术事务。
虽名为司业,实则国子监内已有博士、监丞等职,皆承担起具体的教学任务,因此这也算是个体面清闲官。
杨炳春虽对独子杨修不甚指望,但对孙女杨寻真却倍加疼爱。自她幼时起,便将其带在身边,倾囊相授,悉心教导,因此杨寻真在上京广有才名,是个名声艳艳的人物。
但自己自问与这位闺阁小姐没什么交情,怎么如今帖子倒送到了她这里?
白芍见她半天不说话,便斟酌着问道:“殿下,这个宴会咱们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谢檀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帖子末尾,杨允之顿首五个字上,太傅都亲自相邀了,自己不去岂不是下了他的面子?而且她也想看看那杨寻真到底要搞什么鬼。
...
二日功夫倏忽而过,巳时,谢檀带着白芍到太傅府邸时,他门前的空地上已经停满了香车宝马,各家丫鬟守在帘子前,看见公主仪仗过来,皆低头俯身避目。
太傅夫人更是携着一帮女眷在门前亲迎,她身穿端庄靛青华服,满头银丝,头戴珍珠抹额,样貌沉稳,在儿媳的搀扶下给谢檀行礼,杨寻真就站在她身后。
谢檀神色坦然受了她一礼,微微一笑,才示意白芍前去扶她起来。众人遂一同往后院行去,谢檀一路留意,来往的贵人中,竟不止有女子,还有几名男子在吟诗作对。
这些男子身披锦袍,头戴玉冠,于怪石嶙峋中,或扶栏观景,或携琴吟诗,或斟酒对饮,一派文人雅士的气息。
南明虽对男女大防不做过多约束,但大部分女子还是恪守女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与外男接触,这位杨小姐倒是有趣。
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一处空旷地,十几张造型雅致的长桌已经摆好,皆是用陈年黄花梨木制成。
男女不分席,只是席面略有区别,男子席位桌面胆瓶插的是君子兰,女子则是放了一株纯白的木兰。
暂时都没人落座。女眷们三两扎堆抱成一团,似乎是极拘束,与男眷那边的自在闲散形成鲜明对比。
太傅夫人把谢檀送到后院就打算离开,临行前见她双目一直盯着左右间隙不大的长桌,怕她介意,还殷切解释。
“真真被她祖父惯坏了,及笄了还跟着她那一帮姊妹胡来,闹着要办庆生宴,办也就办了,偏整日说着天地间人才辈出,岂须以男女分明为界限?大道至简,岂容男女大防之讳的混账话。”
“女儿家的生辰,竟还邀了不少青年才俊过来,也不怕羞掉脸皮。”
“这些大话老身也听不懂。”她语气里带着嗔怪,面上却极为自豪。从后面拉了杨寻真出来,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但她今日如此安排席位,还望殿下不要介意。”
“无妨。”谢檀摆摆手,向杨寻真略一点头。
左右她前世后半生都行军在外,差不多在男人堆里混,这种场面实在是不足为奇。
杨寻真听了却眉头微皱,她办这个宴会之前也是思虑众多,好不容易才求了祖父,又是给圈里姊妹送礼,又是许诺,哄着她们过来,才凑够了这十几桌,本以为能给谢檀个下马威,谁知对方竟熟视无睹。她顿时一口气闷在心里,不上不下。
这时又听祖母与母亲对视一眼笑道:“我们几个一把年纪了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花样了。”
她拍了拍杨寻真的小臂。
“真真你替我们照顾好殿下,务必事事以她为先,不要怠慢了殿下。”
“有解决不了的事,就唤子修,他是你祖父的门生,人又成熟稳重靠得住,找他错不了。”
谢檀闻言一哂,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给她递帖子,原来在这等着呢,想来应该是宫宴那晚被那杨家小姐瞧出了几分端倪,此时迫不及待宣誓主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