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也尴尬坏了, 宾馆的暖气很足，两人一进屋就觉得浑身哪哪都热，脸皮尤其的热。

胡桃脱了外套之后露出里面穿的粉色小花毛衣，李不言整理好自己的外套后，又将胡桃脱下了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好，又给她收拾了一下行李小书包。

等两个人坐在大床房里的唯一一张大床上的时候，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开房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尤其这个年代的宾馆甚至没有电视来缓解尴尬，两个人现在局限在这个陌生而又狭窄的房间里，第一次这么陌生而又熟悉。

“那个......”

“对了......”

两个人为了缓解尴尬同时开口说道，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又同时让对方先说。

胡桃本来就是没话找话，于是先说道：“你说吧，你要说什么？”

李不言也挠了挠后脑勺：“就是，我之前在学校问你的那个问题啊，你觉得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

胡桃认真地思索了起来，两个人此刻就并排坐在床边，对着窗外的初雪夜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久到若不是胡桃发出的均匀呼吸声，李不言都以为她睡着了。

突然，胡桃开口说道：“我觉得最浪漫的事情是两个人一起说别坏话。”

“嗯？”李不言猝不及防听到了一个未曾预料过的答案。

他预想过很多答案，或许是一起看日出看美景，或许是两个人一起经历些风风雨雨，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奇怪的答案。

胡桃突然狡黠一笑：“你t觉得我是个很善良的人吗？”

李不言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对我的要求就是，可以做一个心里不够善良的人，但不要去做不善良的事就好了。”胡桃却这样说道。

说完，胡桃看向身旁的李不言，一头倒在他的肩头，依偎着李不言，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这样的成长经历，很难成为一个灵魂底色都是天真的人，我的心中其实有很多阴暗且复杂的想法的，只是我不会表现出来，也不允许自己付出行动罢了。”

李不言知道胡桃的过往，如今听到，也忍不住有些心疼，他牵起胡桃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摩挲着：“我理解你，你说的很好，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已经成长的很好了。”

胡桃任由李不言安抚着自己，说道：“所以我认为最浪漫的事情就是两个人一起说别人坏话。”

“首先，我能对一个人说别人的坏话，说明我很信任他，这个信任是分两层的，第一层就是我相信他不会告诉别人，这是最基本的，更深层的就是，我相信他，我相信他不会因为我这个人说了别人的坏话就觉得我这个人不好，或者说对我有偏见，认为我是个很不好的人，很坏的人。”

胡桃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们藏起内心深层的阴暗面，不就是因为不信任身边的人，也不敢让身边的人看到自己真是的丑恶，因为那一面真的没那么美。”

李不言闻言错愕了良久，他曾经以为最深层的信任是向对方袒露自己最柔软的地方，所以他告诉了胡桃曾经自己的痛苦与懦弱，并且小心翼翼地信任她不会伤害自己。

胡桃知道李不言在想什么，她反过来摸了摸李不言的手：“李不言，其实这一点我们是一样的，你内心最深处的最需要藏起来的地方是你的敏感与脆弱，我内心最深处最需要藏起来的地方是我的憎恨和仇视，这都是不光彩不想见人的，只有对最信任的人才会袒露心扉。”

“以后，我和你说别人的坏话，你会觉得我是个不够善良的人吗？”胡桃摩挲着李不言的手，靠在他的肩头闭着眼问道。

正如李不言小心翼翼地信任自己一样，她也是第一次把自己不够美好、不值得悲被爱的一面，小心翼翼地展示给李不言。

李不言沉默了半晌，轻轻地低下头在胡桃的额上落下一吻：“那也是因为世界对你不够善良。”

胡桃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原生家庭与吸血鬼般的妈妈和弟弟，她把自己的自卑和怨气小心地收敛起来，成长为一个落落大方的女孩，成为了一个大家都很喜欢的讨喜的人。

可那些痛苦与怨恨就不存在了吗？胡桃知道，不是，这些东西都还在，那是因为她知道负面的一面展现出来的时候，真的不够可爱，真的没谁会喜欢自己。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自己，你拥有不善良的权力，那也是因为这个世界对你不够善良。

胡桃虽闭着眼，但还是有泪从眼角划过，李不言细心而又轻柔地一一拂去：“别哭啦，你总是理解别的人多，却不肯放过自己，总是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做到尽善尽美，你能宽慰我软弱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力，我也想告诉你，不完美也是，你的不完美，我接受，也很爱。”

“爱？”胡桃带着不可抑制的哭腔反问道。

李不言笑着调侃起来：“因为胡小桃同志实在是太完美了，李不言同志配不上呀，你不完美一些，我反而觉得真实一些。”

胡桃一下子破涕为笑：“你！”

你越来越哄人了！

但李不言却截过了话头：“我？！对，我就是超级喜欢胡小桃同志，大家也都超级喜欢胡小桃同志，不过，我立志要做胡小桃同志想说别人坏话的时候的第一人选！”

胡桃那些酸涩的泪意终于散去，她笑着再次依靠回了李不言的怀中：“我还没说完呢，而且说别人坏话还是体现两个人的思维认知是不是一样的，如果两个人连讨厌别人的地方都能讨厌到一块去，那真是合拍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