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你凭什么跑到城里去了。

你放弃了生你养你的土地，凭什么过得比我们都好。

胡杨的出走打破了山村里的平衡，一种微妙的情绪种子已经种在了村民的心里，唐菲不说，但她都明白，这些村民，都是穷人的时候可以互相帮衬一把，可谁若真发达了，红眼病也就随之而来了。

正是因为她明白，所以她才更要和胡杨争一口气，今年过年回家不把排场弄足了，都对不起出来这半年！

正想着，胡杨也终于到了家，满头都是淋漓的汗，唐菲拿起自己的手帕心疼地给他擦着汗。

胡杨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去卫生间洗把脸就行啦。”说完就轻轻摁下唐菲正给他擦汗的手，转头去了卫生间。

晚上临睡前，胡桃还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书，其实早已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想问问蔡畅高考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向李不言开口，不停地欲言又止，只好用咽口水来掩饰自己的欲言又止。

李不言见胡桃还不休息，自然也不想回房间，愣是停留在客厅里，又是擦桌子又是扫地，十分钟恨不得做了八百个假动作。

见胡桃不停地咽着口水，李不言心领神会地去餐桌旁倒了杯水递给她，胡桃也终于找到了开启对话的好时机。

胡桃接过水杯，装作不经心地问道：“欸对了，蔡畅......考得怎么样，最近她都没来家里玩。”

李不言闻言自是一愣，成绩在三天前就已经出了，蔡畅领了成绩回家哭了好几天，怎么哄都没有用，邱添这几天都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来上班。

他摇了摇头：“没考上。”

胡桃也愣了：“不是还有第二第三志愿吗？一个都没考上？”

李不言嗯了一声：“她只报了我母校。”

胡桃这下坐不住了，她知道蔡畅实心眼，可没想到这女孩这么实心眼！蔡畅现在肯定伤心坏了，胡桃连忙说道：“李不言，你带我去蔡畅家。”

李不言看着已经指到9点的时针：“现在？”

胡桃坚定地点点头，揣着钥匙就往外走：“走啊，还不快点！”

你骗我

好在邱添和蔡畅也住在家属院, 就在不远的一栋单元楼里，不过住在五楼，等胡桃和李不言紧赶慢赶地赶到蔡畅家的时候, 胡桃还在小口小口喘着气。

开门的是邱添。

只是一段时间不见，邱添却已经全然没了那副插科打诨的样子，甚至下巴上还有冒出头来的胡茬, 邱添的眼底尽是疲惫, 但还是礼貌地接待了他们俩：“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胡桃直奔主题, 她越过邱添当在门前的身体往里张望道：“蔡畅呢？”

蔡畅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强装笑脸从房内走了出来：“我在这。”

尽管蔡畅还勉强地撑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但那双眼一看就是刚哭完, 红彤彤, 好不惹人心疼。

胡桃走过去抱了抱她，双手拍着她的后背：“跟我们还装什么啊, 你有不开心的权力, 不用非得笑给别人看。”

蔡畅闻言就止不住眼泪了，她抱紧了胡桃, 哽咽地说道：“我没有考上，怎么办啊，我没有考上。”

胡桃知道此刻的蔡畅一定是非常难过的, 她又紧了紧自己的拥抱, 想让蔡畅知道他们这些好朋友都陪在身边：“没事的, 没事的, 我们可以再来一年, 明年我也考，还有我这个伴儿陪你呢。”

蔡畅猛烈地摇摇头：“我不能再来一年了, 你知道吗，这已经是我的第二年了，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就是因为是第二年，才敢报一个那么好的学校，才会那么自大。

蔡畅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下了来，恼恨自己的自以为是。

胡桃察觉到了怀里人的激动，连忙拍拍蔡畅的后背，给她顺顺气道：“那也没关系啊，蔡畅，人生不是轨道，是旷野。二十一岁是人生刚开始的年纪，好着呢。”

李不言和邱添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胡桃宽慰着蔡畅。

人生不是轨道，是旷野。

这句话说得真好啊。

蔡畅哭得有些传不过去，哽咽地说着：“可是连大学都考不上，能做什么呢？”

胡桃笑笑，顺着窗外指了出去：“蔡小畅，全中国好几亿人，个个都能上大学吗？你已经读完了高中，超出很多很多中国人了。”

但蔡畅心中的迷茫消解不了一丝一毫：“可是，曾经，我想读大学，进科研院，可现在，我连工作都分配不了。”

邱添适时插嘴安慰道：“诶呀没事，有我呢啊，我工资多，都给你花呗！”

可蔡畅听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又蔓延了出来，她那么努力地读书，想考大学，就是不想过依靠老公才能过日子的生活，她就想成为一个可以与邱添并肩的人。

眼见蔡畅的眼泪又哭了出来，邱添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抽自己的嘴巴子：“我又说错话了，对不起，我打我自己。”

这个家的气氛实在压抑与奇怪，也难怪邱添这几天憔悴了那么多。

胡桃双手牵起蔡畅的手：“谁说的，咱有手有脚有脑子，还能被饿死不成？”

蔡畅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去胡桃：“我能做什么呢？”

胡桃在内心犹豫挣扎了良久，最终咬咬牙邀请道：“你跟我和我嫂子一起开小饭桌吧。”

蔡畅是铁了心的不会去复读了，在北京，一个高中学历的人还真不好分配，就算家里有关系，也只能像胡杨一样去个卖力气的流水线，或许是纺织厂或许是服装厂，以蔡畅的心气，肯定是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