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思春期(6)
“江昼。”褚荀喊他,像个无情的包工头,“没做完不能睡觉。”
江昼勉强睁开眼,又在心里骂了一句魔鬼,拿起笔胡乱地勾选了几个句子,随后就装模作样地选了个答案。
他只答应了要做,可没答应要认真做。
乱做也是做。
褚荀瞟了一眼他的答案,皱起眉,想说点什么,但一看他那憔悴的脸色,最终只是把手机推过去,“记得抄文言文翻译。”
江昼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低头一看,翻译密密麻麻地占满了手机屏幕,他不可思议地翻动,这起码有两千字吧!
“全部都要抄吗?!”
“嗯。”
“你也全部抄了吗?”
“嗯。”
江昼抢了他手里的试卷,定睛一看,还真的全抄了。他悻然把试卷还回去,学霸就是学霸,这么弱智的摘抄任务,他也完美执行,太有耐心了。
被褚荀监督着抄完了翻译,江昼手都酸了,把卷子一股脑推过去,“我写完了。”
褚荀看不太懂他那扭曲的字体,“江昼,不要写蚂蚁尸骨风。”
“你够了啊!”江昼放下笔,眉梢高高挑起,“别他妈得寸进尺。”
时间的确不早了,褚荀叹口气,没再多说什么,“那就洗漱休息吧。”
江昼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他还是第一次用带暖气的浴室,原来冬天洗澡也可以这么暖和,不会被冷风吹成傻子。
镜子里的自己被模糊了脸,江昼站在热水下,茫然然地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脑子有些混乱。
他和褚荀差距真的好大。
有的人活在温室里,有的人连生存都是问题。
还是早点离开吧,他们不是一类人,他要是在这里待久了,他就没办法再回到之前那样寒冷阴暗的环境了。
江昼洗完澡走出浴室,褚荀带着他到了客卧,“你就睡这里吧。”
房间干净温暖,比江昼之前住过的任何一个房间都要漂亮。江昼无意识地握紧了拳,脸上表情冷淡,微微扬起下巴,努力不让自己失态。
“我睡沙发吧。”江昼平静地说:“我就睡一天,把你的床弄脏了就不好了。”
他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不配。
褚荀愿意收留他一晚,他是糙人,怕留下味道。
褚荀眉头蹙起,刚想说什么,江昼再一次开口:“我睡沙发。”
躺上沙发,江昼缩进被子里,身躯依然僵硬。他不能在这里留太久,明天天亮,他就去找他亲妈。褚荀这里条件太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回报,所以最好别跟褚荀扯上关系。
而且褚荀跟有病一样,抓着他做作业,做到了凌晨一点,这也太畜牲了,他受不了。
谁家好人遇到落难同学,第一反应是监督对方做作业啊?
第二天他和褚荀一起去学校,到了学校,两个人又没了交集。因为褚荀收留了他一晚,他今天上课的时候,就会有意无意地观察褚荀在做什么。
跟他想的一样,褚荀这个人在学校就是纯纯书呆子,不管什么课他都听,就连无聊的国学课课,他都会认认真真记笔记。即使他只考72分。
好神奇的人。
这么热爱学习。
下午江昼原本是想逃课,但考虑到他今天按时交作业,龙折莲感动得在课堂上大夸特夸,他也就不好意思逃课,而是乖乖地去办公室请假。知道他是要去找亲妈求收留,龙折莲给他签了请假条,又按照惯例,让班长送请假同学出校。
所以是褚荀送他到校门的。
“你回去吧,别浪费自习时间,我可不敢耽误你学习。”江昼摆摆手,让褚荀不必再送。
褚荀盯着他的耳垂,那里有耳洞。
他没想到江昼还有耳洞。他没见他戴过耳钉。
“哦。那你要来拿行李吗?”褚荀问。
“我跟我妈谈好了就来拿。”江昼总觉得和他单独相处很尴尬,“那个,昨天,谢谢你。”
“没关系,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褚荀语气温和,视线又落到他脸上,青紫交错,这个人又去打架了。
江昼真奇怪,他打架又逃课,染发打耳钉,全身上下没一条符合大学生守则。
他是怎么考进雅颂这种重点大学的?
江昼离开了学校,乘坐公交车,去城市的另一边寻找他的亲生母亲。
他四岁那年,父母离婚,他被判给他爸。他妈很快就改嫁了,这些年,他们基本上没有联系。
他妈叫周蕴情,改嫁后生了个儿子,这么多年,她没管过江昼。但现在江昼没人管,他无家可归,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她。
希望他妈愿意看在血缘关系上,暂时给他一个落脚的地方。
如果不是无处可去,江昼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去麻烦她。
他站在门前,犹豫许久,才按响了门铃。开门的人是周蕴情的丈夫,身材矮小,穿着蓝色条纹衬衫,微微仰头,见到来者是江昼,眉头稍稍隆起,随后露出一个笑,“江昼是吧?来找你妈?”
“刘叔。”江昼恭敬地喊了一声,他想住进来,不能得罪这个男人。
刘平君冷哼一声,转身冲着屋内喊:“老婆,江昼来了。”
周蕴情急忙忙地从厨房出来,开口就是问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没事别找我吗?”
她又瞟了一眼丈夫,对方背着手走进了屋内,朝她眯起眼睛,坚定地摇头。
他们当然知道江昼为什么要来。
江昼他爹杀人这事谁不知道?杀人犯的儿子,谁敢收?更何况,他都判给他爹了,这么多年没联系,凭什么要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