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羽[末世](64)
一个迟来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开:你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她的存在。
至少在登顶之前。
明娴深呼吸了一下,松开了攥住玻璃杯的手,不发一语。
调酒师看出了某种端倪,想了想,豁然道:“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存在吗?”
“……是。”
对方若有所思:“唔。”
“那么,你痛苦吗?我是说像现在这样。”
明娴极缓地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须臾,又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去找他呢?”调酒师提议道。
那一刻,她的眸子像是有一瞬花火擦过,然而很快消陨在一片墨色里。
她轻声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对方惑然反问,“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大胆一点,谁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你呢?”他的目光看向舞池里狂欢的男男女女,“而且,大家都是这样的啊。”
她也顺着那道目光望向舞池,那些大多都是主城的青年男女,带着年轻人没脱掉的不羁和稚气。
为了了解选民,明娴对主城里快餐式恋爱的风气了如指掌,主城到处都是这种酒吧,通常就是一夜放纵后,连对方的名字都忘了记——是一种非常典型的末日狂欢色彩。
尽管她和他们年纪相仿,但恍惚中,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不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最终只是道,“我对她的情感,和他们的,不太一样。”
对方目光疑惑,意思是:愿闻其详。
明娴深深吸了口气。
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太久太久,早就已经剜不掉了。久到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和别人说过话——周围的人多多少少和她都沾有利益联系,就算是沈倦、尘歌,也都只是政治上的某种合伙人罢了。
这些人,他们嘴里说出的,只不过是利益想让他们说出的。
大概她做梦也没想过,自己第一次和人提起这些心事,居然是在街边的一家老旧酒吧,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调酒师。
“我对她……”
她敛眸思索着,想寻找一个贴切的形容,但还是宣告失败。最后她只是说:“她今天毕业。”
“那正好啊,你去祝他毕业快乐,不就见到他了吗?”
“可以吗?”明娴抬起头。
“当然!你有他联系方式吗,要不现在就发?”
明娴静了一下,随即摘下腕带。
解锁,打开,虚拟屏跳出。
调酒师吹了声口哨:“喔,这款式可不多见。”
明娴没应声,目光在空中移动,操纵着虚拟屏进入了一个静默已久的聊天界面。
“要怎么说?”她踌躇道。
说来有趣,作为刚刚当选的副主席,在情感问题上,居然要不安地向一位调酒师求教。
他想了想:“嗯……你就说,‘我很想你,今晚可以约你出来吗?’”
明娴立刻把这句pass掉了:“不行。”
“那保守一点?比如‘好久不见,出来叙叙旧’?”
“也有点……”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谋划许久,最终发出去的是:
[可以到校门口来见我吗?]
[有重要的事要说。]
然后,两人开始整齐划一地盯着屏幕。
“嘿,要我说,我有个好点子。”对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视线转了过来,“你想让他永远记住你吗?为什么不搞点浪漫的、仪式性的东西,比如……烟花?”
“你认为她会喜欢?”
“不知道,但,为什么不试试呢?毕竟永远的懦弱也只能永远痛苦啊。”
他笑着眨眨眼睛:“更何况,如果他不喜欢,那也只是酒的错,你什么也不记得,不是吗?”
明娴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最后一句话说得无可辩驳。
就在这时,腕带“嗡”的一声。
那页寥落的聊天记录里,闪动着一个小小的红点。
【羽】:好。
一瞬死寂。
下一秒,明娴猛地站了起来,抄起外套就向外跨去,神情居然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那杯酒……”
“一杯酒而已,算我请你。”调酒师摆摆手,笑道,“赶紧去吧!祝你成功!”
“谢谢你!”
她向对方挥了挥手,在转过身的那一剎那,摘掉了鼻梁上的墨镜。
——调酒师只捕捉到那双带笑的眼眸一瞬间。
然而那一刻,霓虹灯影落在墨色的海洋里,洇出了一片璀璨的落日星河。
仿佛一双眼睛,就是一整个宇宙。
往(四)
十点差一刻的时候,明娴终于赶到了安卡学院。
校门周围的景观一如既往,种着一排白山茶,在月色中轻轻晃动着花枝。
她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洛翎。
远,和认出她,似乎没有任何关联。
她一步步走去,就像浸在某个梦里。
四年。
距离那个下着冷雨的早晨,已经过去了四年。
而事实是,这个数字本不应该这么小,或许应该根本没有尽头。
是明娴自己,在公示期,做出了这种完全不符合人设的荒谬举动。
想到这里,她放缓脚步,轻轻一哂。
沈倦错愕的目光仍在眼前,似乎眼前的人不是明娴,而是其他的什么借用她皮囊的东西。
烟花?
他又重复了一遍。
明娴也又点了一次头,说,而且要快。
这次,平时对她绝无二话的沈倦犹豫了很久,在说“是”之前,先唤了一句:明副主席。
她知道,沈倦这是在提醒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做的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