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凡尘带着斗笠过来时，他们正吹到“日月山海一并笑纳”，两个人各朝一面吹完，许是尚未尽兴，就把这个曲子又吹了一遍，华元见南风难得喜欢，留出几段让他独奏，过凡尘隔着纱仰头去看，风轻轻拂过南风的衣、发。

——不谓侠。

过凡尘记得这首歌，他喜欢，有一阵总拉南风学，南风对着他唱：“向江南折过花。”

他就回：“对春风与红蜡。”

“多情总似我风流爱天下，人世肯相逢知己幸有七八。”

因为抢了词，过凡尘刮刮南风的鼻尖，捏捏他的脸蛋，“我此生二三知己足以，你怎么要七八个？”

“你知己是哪几个？”

“头一个是你，再就是逢春，之文也算半个，知己两个半，足以。”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你有知己两个半，富满武当了。”

“不如你，你还要七八个呢。”

“我哪有七八个？”

过凡尘只是找由头作弄他，并不答话，两个人又笑又闹，最后躺在一起唱：“无情也似我，向剑底斩桃花，人世难相逢，谢青山催白发。”

这首歌，如今也有新知己陪南风唱了。

南风独奏，华元就笑着唱词，到华元独奏，南风也笑，目光落在华元脸上，又似乎落在了更远的某个地方，南风笑了两声，久违的笑声，其实，笛声很亮，压住了声音，可过凡尘从记忆中把笑声补全了。

过凡尘看到南风精神好，心里畅快，替南风无声的唱着：“醉过风喝过茶，寻常巷口寻个酒家，在座皆算老友，碗底便是天涯。”

他们唱完了不谓侠，华元找付南风要长箫，付南风擦了擦箫递给他，华元皱了一下鼻子，“不擦也可以。”

付南风笑着摇摇头。

“我给你吹一首借我。”

“谢春花的？”

“对，送给你。”华元看着付南风吹，付南风为他轻轻唱，“借我亡命天涯的勇敢，借我说得出口的旦旦誓言，借我孤绝如初见。”

——华元很招南风喜欢。

过凡尘想，他能把南风逗得好开心。

只要南风开心，过凡尘也觉得快乐，他低头装作看茶树，手一下、一下的扫过茶叶，能看到南风这个样子，来得实在值得。

过凡尘藏在茶山的工作人员里。

在山风中听歌。

——只是。

过凡尘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南风已经唱到：“借我怦然心动如往昔，借我安适的清晨与傍晚。”

华元停了下来，他唇还抵着箫，呆愣愣看着付南风，情不自禁地表白，“我都借给你。”

“傻话。”

“真心话。”

第 54 章

过凡尘不合时宜的想起网络上大家说“华元痴恋付南风”，好像，即便其他都是穿凿附会，而这一句是真的。

四年前，他第一次听到华元的声音，对方曾说：为什么南风手机在你那儿。

——为什么？

——他凭什么说为什么？

茶树很软，撑不住过凡尘的掌力，过凡尘一个趔趄，他赶紧背过身，华元的含情笑语还在他身后，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过凡尘该走了，走……他拔不开脚步，他一面偷听，一面把往日线索如珍珠一样串联起来。

小元、华元的目光从来在南风身上。

——痴、恋。

过凡尘品味这两个字，他油然生出不悦，难怪华元一直没大没小，把南风二字含在口中将吐未吐，华元，竟敢喜欢南风。

有人一直在暗中觊觎他的珍宝，可他一无所知。

这不悦来得太迟，珍宝已被偷走了。

——南风……

过凡尘手扶住斗笠回身去看，南风仍是笑着，这个笑容很眼熟，南风无数次也这样对他笑过，“谢谢你。”

他听到南风这样说。

南风为什么道谢，过凡尘不懂，这是接受还是拒绝？

“回去吃饭吧。”

“好啊，先回家。”华元面对付南风的时候从未拒绝，他把箫擦干净还给南风，笛子在他手中打转，“——我知道一条新路。”

“多远？”

“远你走不走？”

南风想了想，“走吧。”

过凡尘还想再跟，可现在跟上去就有点太显眼了，他站在原地，脑海里萦绕着那个疑问，南风谢他什么？谢他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

过凡尘打了个寒战，往年他们身边各有许多狂蜂浪蝶，南风一直在他身边，他就没深想过其他，南风总是拒绝完他们又回来，他们会在武当跑马，他们一起登山踏雾，他会在山巅的小石台舞剑，而南风为他吹箫。

他没怎么提过南风的追求者们。

“没见过几面说什么爱啊喜欢，好幼稚。”

南风用眼神制止他，他吹完一曲，用箫敲过凡尘的额头，“人家一片真心，不能接受，也要好好对待。”

“接受不了怎么对待。”

付南风若有所失，认同的点头，“是啊，总要辜负的……不过，还是不要让别人太难堪吧，你伤害别人，因果有报，哪天就应在自己身上。”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别怕，受了伤有过哥的怀抱。”

付南风又要用箫敲他，过凡尘歪头一闪，两个人打打闹闹，从山巅你追我赶，惊起一片飞鸟。

——因果有报。

——反噬自身。

都是我轻掷郑之兰心意，同意她跟我做什么鬼戏，给了她不应有的期待，给了华元可乘之机，即害了她，也害了……过凡尘直觉还要说个名字，犹豫了一会儿，也害了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