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苼一步一步往大堂里走去。

而大长老就端坐在主位，双目紧闭，神态自若，手中拿着一株佛珠，一下一下拨弄着。似乎对来人并不关心。

陈言苼踏进门槛，目光锁定在大长老身上，来时他试想过许多见到他的场景，他可能会失控，会难过，会切斯底里地吼叫。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这一天真的到来后，他惊讶于自己的平淡。

他道：“大长老，我回来了”。

大长老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清明，看陈言苼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和狠绝。

佛珠轻叩。

他说：“成王败寇，城主既已知晓所有真相，又为何还要来走一遭”。

陈言苼身后众人哗然。

他竟然直接认了。

李意都有点始料不及，本以为还要挣扎一番，费许多功夫才能让他认罪。

陈言苼却不意外他承认，只是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岂料大长老冷笑一声，随后用冰冷的语调说：“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哈，当然是为了无上的权力啊，我为玥城做了这么多事，陈槿说撤权就撤权，说什么为了我好，让我好好休息，全都是扯谎。我喜欢的女人，就因为他是城主，便一心向往他。”

陈槿是陈言苼的祖父，上上一任玥城城主。

“你陈家不过仗着昔日祖上的从龙之功才能稳稳坐上这位子”

“玥城城主他陈槿坐得，你陈言苼坐得，我也坐得”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诉说着自己多年的怨念。

陈言苼沉默地听着。

身后的众长老似乎被大长老状似疯癫的状态吓到了，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止他。

李意心中诧异，这样看来大长老从一开始就想着算计陈言苼，他一直以为是盛泽故意挑拨，盛泽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那陈苑呢，阿姐她是你的亲孙女，你为什么要害她？”

大长老眼底闪过一丝痛心，转瞬即逝，他道：“成大事者，从来都是要流血牺牲的，怪就怪在她不肯听我话，非要一心护着你”，他盯着陈言苼一字一句道：“陈言苼，你记住，她是因为你死的”。

当初他让陈苑诬告陈言苼非礼她、强迫她，从而败坏陈言苼的名声，自己再去质问陈言苼，他非常清楚陈言苼的性子，百口莫辩之下，会同意他所有的要求。借此他趁机就可以拿到玥城管理权，届时他再一步一步逼死陈言苼，玥城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可惜，这个孙女不听话，把陈言苼当做亲弟弟，还要告诉陈言苼真相。

所以她不能留。

陈言苼只感觉到彻骨的寒冷，冷到他每一寸皮肉，透进去，寖入到骨头缝里。

好冷。

“老匹夫，别为你的懦弱找借口”

耳边一道清澈带着讥讽的声音响起，令陈言苼浑身一阵，他错愕转头。

李意眼中带着轻蔑、漫不经心，说话嘲讽：“你从来都不是成大事者，你懦弱、卑鄙、无知，只会用一位无辜的女子，达成你肮脏下贱的目的。你知道陈言苼向来遵守礼节、尊敬长辈，你才能用你一把年纪的借口，逼迫他交出玥城管理权”。

“你就像阴沟里的蛇鼠，躲在暗无天日的巢穴中，窥视别人”

“你胡说！”大长老死死瞪着李意，嘴里恶毒地说：“都是因为你，如果你不出现，这一切明明都是好好的，我可以坐上玥城城主的位子，我明明可以成功的......”

他神情恍惚，好像在看李意，又好像不是。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着，之前原本对他尊敬有加的长老们一个个回避他的视线，生怕跟他扯上关系。

“哈哈哈哈哈，陈言苼！”他最后将矛头指向陈言苼。

李意顿感不妙，生怕他下一秒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正准备拉住陈言苼，却还是晚了。

“陈言苼，你根本不配做这个玥城城主，你看看那些人，有几个是尊敬你的，不过都和我一样看着你好欺负罢，今日是我，来日也可能是别人！”他手指一指众长老，好几个长老都被他这发疯的状态下到了，更心惊他说的话。

连忙向陈言苼表忠心：“城主大人，我对您是忠心耿耿，绝无半点谋反之心，您不要误听谗言啊”

“是啊是啊，大长老摆明了是要拖人下水，您可千万不要相信啊”

“大长老已经疯了，已经开始乱说话了”

......

陈言苼面无表情听着耳畔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眼底却染上一丝悲凉。

他心想：原来他们也有百般讨好自己的时候，以前他们在自己面前都是以长辈的姿态，享受着自己的尊敬。

原来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用权力换回来。

“够了，不想让城主追究，还不赶紧离开，免得看见了心烦”李意直接开口驱散他们，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众人顿时止住话语，见陈言苼面上依旧是冷的，心道城主这次怕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待下去，匆匆行了个礼便退下去了。

陈言苼安静地看着李意的侧脸，心想这人就算是侧脸也是完美无缺的。

这世上还是有东西是权力换不回来的。

比如，李意的爱。

他不想再看到大长老，转过身背对着大长老说：“你对玥城有恩，我不会杀了你的。从今日起，大长老幽禁于府，不得任何人探望”。

“是！”

陈言苼最后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李意注视着陈言苼离去，直到看不到人影才移开视线。

大长老此时跌坐在地上，嘴里还念念有词：“是你们害我的，是你们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