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吻过师父、为师知道(168)
这些人不能死。
他们是这人间最后一股清流,若他们也死了,谁来救被挡在城门外的那些人?
禁行令来的突然,城门处乱成一锅粥,宋影山远远就看见徐纳已经在那里安抚城外百姓。他身边人群浪潮一样涌向城门那边,都是或看热闹或叫嚣反对的百姓。
这与往日烟火气十足的热闹喧嚣不同,这是惊惶恐惧交杂的忐忑不安。
宋影山有那么一剎那,几乎想要带头推动一人去反了皇室——但他不能。
仙神不能插手皇室,若下一个皇室是他一手推出来的,只怕新皇刚上位,人间运道也要与他的天运相冲崩塌了。
可有这样的皇室他们怎么救这个人间?他们要怎么救?救不了他怎么办?祝峥又怎么办?
徐纳“稍安勿躁”的话隔着吵吵嚷嚷的人群传进宋影山耳中,他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想法后猛地一惊。
身后有一道熟悉的气息飞速接近,宋影山还未转身,就被一双强有劲的双臂狠狠箍进怀里。
祝峥的嗓音不稳,紧拥着他急|喘道:“师尊。”
街道上人潮涌动,他们静止在原地突兀的像尊不合时宜从天而落的石像。
祝峥抱的很紧,宋影山艰难转身,在他背后拍了拍:“急什么?”
祝峥不语,又紧了紧手臂,宋影山被他勒的有些呼吸困难,依旧从容道:“早间见你还睡着,就没吵醒你,睡好了吗?”
“……”祝峥在他耳边又轻又深地呼出一口气,“睡好了,师尊以后直接叫醒弟子就好,别再不声不响留下弟子一个人。”
宋影山道:“好。”
往常也都是他先醒先起,只是今日他在祝峥醒来之前出门了。
他没问祝峥为什么这么紧张,就像他福至心灵般意识到他方才的焦躁是因为他在着急,祝峥的忧心刻进了他心里,而他看着人间在一步步崩坏,明知源头在何处,却无法一步到位直接解决问题。
他无法定心。
诡奇的是,在祝峥出现的剎那,他的焦躁直接偃旗息鼓。
宋影山抱了一下祝峥后松手,在人群掩映下牵着祝峥向城门走去。
——他不是不会害怕的神,他只是个需要勇气面对一切的普通人,而祝峥站在他身边,他就能生出无限力量走下去。
是软肋,是盔甲。
祝峥垂眸看着他被宋影山握住的那只手,须臾,反握了回去。
就在他们艰难绕过众人走近徐纳时,一个极重的力道猛地冲着宋影山而来,宋影山刚想避开,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扯进怀里。
祝峥紧拧着眉,双臂在身前隔开一小块空地供宋影山站着:“师尊当心。”
宋影山点头,视线却定在了徐纳身前,那是一个老者,双手苍老,破烂的布巾裹着头脸,上面还沾着枯草屑,他身形佝偻着:“大人,让我出去吧,我得出去。”
他怀中鼓鼓囊囊的,在这寒凉的清晨,有丝丝缕缕的热气从他单薄的衣衫里透出来,看起来暖和极了。
徐纳皱眉:“别人都想进来,你想出去?”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老者的穿着,“一旦出去了,你很可能永远都进不来了。”
“没事,”老者摇头,“我得出去,大人您就放我出去吧。”
他身边有一老妇人不忍心,劝他道:“禁行令都下了,你这时候出去干嘛,什么事不能等这风头过了再说。”
老妇人说着,热心地去拨老者的面巾:“这是往哪儿去了,怎么这么多草和泥。”
老者匆忙低头避开:“有人等我,他们进不来,我得出去。”
这时,有人在吵闹中“咦”了一声,弯腰去看老者:“我看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东面那……”
“不是不是我不是,”老者头更低,急匆匆对徐纳道,“大人你就行行好,我是去看孩子,我真的得出去。”
他说着,竟然有想要闯出去的趋势。
徐纳无奈,劝阻不成只得摆手让路,而就在他让开路的瞬间,有人惊吼道:“是他!那个小偷!别让他跑了,抓住他!”
老者跟条泥鳅一样从徐纳让开的路中滑了出去,脚步飞快,眨眼淹没在城外的百姓中。
徐纳错愕中,宋影山和祝峥也看出来那人究竟是谁了——那个随手就能顺走钱袋的小偷。
“鬼鬼祟祟的,”祝峥将宋影山护至徐纳身侧,道,“弟子去看看,师尊等我。”
他说罢,紧跟着也冲了出去。徐纳一惊未放二惊又起,伸手想拉祝峥拉了个空:“宋公子,祝公子他……”
宋影山道:“无事,他去看看。”
徐纳想起在阳罗县他被祝峥悄无声息带出牢房的事,舒了口气道:“也是,祝公子自有办法。”
他说完,就发觉宋影山看他的眼神不对。他与宋影山的接触不多,对宋影山最大的感受就是他看人看事总是淡淡的,说他不上心,可他的行为动作从不慢一分,但这种上心又总有一种万事万物与他无关的感觉,以至于那向来平静的眼神里一旦含了点别的东西,就格外明显。
还不及徐纳看清,宋影山已经移开视线,看向城外的百姓问道:“人太多,就是没有禁行令,城内也接不下这么多人。”
徐纳晃了下头,心想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应声回道:“是,但若没有禁行令,这时人也不至于这么多。”
宋影山颔首:“徐公子是如何打算的?”
徐纳沉声道:“等老师过来,知州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或许会行个方便。”
“司空夫子的面子若是能敌得过皇权,徐公子可想过后果?”宋影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话语轻飘飘地落在徐纳耳边,没有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