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燕(49)
邓隋眼神空洞,跌坐在椅子里,她脑袋一片混乱,她问过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他说中意她行不行?只是戏言,她早就知道,可为什么她还是当真了?
北境的一切又算什么呢?他拼死相护的情意又算什么呢?他带她去治病,脱口而出的娘子和孩子又算什么呢?
她将胳膊肘支在小几上,手掌捂住脸,掩住不受她控制酸胀得发疼的眼,一滴泪水滑落,从她指缝落下,却也只有一滴。
所以,他在江府见到她,没有喜,只有惊,他再没有来找过她。
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问李明修,“江婉处境很是艰难么?”
李明修道:“太后罚她在佛堂抄经。”
邓隋喉咙堵得连发音都有些困难,“所以,江珩并没有日日都宿于宫中。”
“是。”
邓隋笑出声来,所以,他看穿了她的用意,用冷着她的方式,让她明白,她又逾矩了,她竟敢心生妄想要嫁他。
他总是这样,不叫她当面难堪,暗中敲打她,可为什么总是这样?她宁愿他当面同她说清楚,叫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做白日梦,也好过从别人口中听说,这叫她更难堪。
原来啊,他从未想过要娶她,从未……
那么她做的一切,在他眼中是不是像跳梁小丑那样?她就是一个笑话。
“邓隋……”李明修想安慰,却不知如何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世子。”邓隋忍得辛苦,勉强扬出一个笑来,“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李明修犹豫了一会儿,道:“你若改变主意,尽管来寻我,我娶你。”
邓隋不做声。
李明修只好离开。
***
邓隋一动不动地枯坐了许久,才将眼眶的酸涩感压下去。
她不会哭的,不值得。
她打了水,好好地洗了把脸,她将江珩送她的玉梳拿起来瞧了又瞧,捏进掌心,直到掌心传来刺痛感。
她对着菱镜,认真地梳妆打扮起来。
她在外面套上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唤兰濯。
兰濯很快出现在她面前。
邓隋再看兰濯,笑问:“你早就知道他要尚公主了是吧?”
兰濯跪下道:“属下有罪。”
邓隋淡声道:“我也算不得你主子,不必跪我,想必你家公子已经知道我知晓了所有,带路吧。”
兰濯早就准备好了马车,或者说是江珩准备的更合适。
邓隋嘲讽一笑。
她登上马车,弯腰钻进去时,顿了顿,回头问兰濯,“今日在多宝阁的,是他吧?”
兰濯没有否认。
邓隋闭了闭眼,这么屈辱的一幕竟叫他见到了,不过,也无所谓了。
两不
邓隋第二次来西园, 她犹记得他揽着她往里走时,手掌的力道与温热, 也记得他急切的拥吻与痴迷多情的双眼。
他原本只是打算和她春风一度便罢手,
是她,为了目的使尽手段勾着他;也是她,在该及时了断的时候没禁住他的柔情,继续和他勾缠;更是她,清醒地放任自己一步步沦陷,且自作多情, 擅作主张生出不该有的想法儿来……
他又有什么错呢?
他对她温柔又体贴, 如珠如宝地捧着她,夸她, 赞她, 疼她, 护她……指摘不了半分。
除了, 不爱她。
否则, 又怎会忍心叫她做个见不得人的外t室呢?
是她忘了,他说过无数次喜欢她,唯独从未言及过爱。
她以为就算他们的开始很荒唐,可后来,他们也算得上两情相悦。
他是喜欢她, 喜欢她的美貌, 喜欢她的身子,喜欢她床榻间的热烈, 喜欢她知情识趣……
可喜欢与爱, 有时候远得如隔山海。
尚公主……十个百个她,也抵不了这三个字。
她不怪他, 不恨他,甚至感谢他带她去北境,洗刷了韩骁的冤屈,叫她唯一生怨的是,他该早点告诉她实情,男欢女爱,她不是玩儿不起。
如此,她也就不必有低三下四,曲意逢迎的种种。
为了嫁他,她连脊梁都断了,邓隋眼角上了妆,却还是被一滴泪冲出了道缺口。
“姑娘请。”四九将邓隋带到江珩的房前,示意她自己进去。
邓隋还记得他身边的这个小厮,她放了锭银子在他手中,客气道:“劳烦你让伺候的人离远一些。”
四九笑得谄媚,同邓隋挤眉弄眼,“奴才懂,姑娘您放心。”
不就是清园子吗?他早有经验,他家公子和眼前这姑娘,上回动静不就大得很?
邓隋笑了笑,若是江珩的妻子这般吩咐他,他铁定不敢这般,恐怕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不过当她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罢了。
不过,她到这园子里来,何尝又是为了正经事呢?
无妨。
她推开房门,对上男人无波无澜的眼。
许久未见,彼此都生分了。
邓隋望着他道:“想讨杯茶喝,可否?”
她如此冷静从容,在江珩意料之中,他放下手里的书,亲自替她斟了杯茶,习惯性地替她吹一吹,确定没这么烫了,才递给她。
邓隋移开眼,将茶水一饮而尽,饮得太急,堵在嗓子眼,许久才咽了下去。
两人相顾无言。
江珩的目光落在她摇晃的耳珰上,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曾想象过她戴耳珰有多美,也一直遗憾,所以每次亲热,他都喜欢亲吻她莹白的耳垂,她总是很敏感,在他怀里颤抖着喊他的名。
“疼不疼?”他问出口就后悔了,哪能不疼呢?她总是不会喊疼,可她当时的眉头皱得那样紧,目中还有水光,定是疼得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