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燕(55)
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喜欢她。
他当初只是想和她有一段露水姻缘,点到为止。
她和他原本抱着同样的想法。
只是后来……他对她总有源源不断的新鲜感,怎么也不腻味,榆林一行中,他甚至对她,生了情。
带她去寻医问药的那几日,他从来没有这么心满意足过,离开时,他竟心生不舍。
他想将她一直留在身边。
他知道名分对女人来说多重要,可邓隋不一样,她豁达,洒脱,不在意贞洁,同他厮混在一起也不在意名分,那么,他们能不能就这样一辈子?
他贪得无厌到什么都想要。
可她偏偏要。
他曾经不理解,还对此失望过,后来才知道,她对高门显贵正妻的名头根本不在意,她要嫁给他的原因仅仅是,
她喜欢他,想和他长相守。
她也这样喜欢过他。
遗憾吗?自然是遗憾的,遗憾到……心疼得无法自抑。
他该放下,只要时日一久,他就能做到。
如果他没有亲眼看着她坐在喜轿里嫁给旁人,没有眼睁睁由着她被别的男人拥入怀的话。
他应该也能做到如之前所说,不会打扰她,只会远远看着她,护着她,让她顺心如意就好。
可没有如果。
那一刻,他嫉妒得发了疯,那是生平从未体验过的滋味儿,他后悔,自弃,愤恨……身体像是被各种情绪撕裂成碎片,那一刻,恶毒的念头钻进他的皮肉,渗进他的骨骼,他想挥剑斩掉叶荣的双臂,他怎敢碰她?怎敢唤她娘子?
“兰濯。”江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兰濯抬头,撞上他那如无尽深渊的眸子,心底一颤。
江珩轻轻地,带着森冷寒意地说:“你说将她抢回去,藏起来,如何?”
不必顾她的意愿,就不用去抉择,她或许会生气,会反抗,可她势单力薄,又怎能逃出他的掌心呢?他要折了她的羽翼,做他一人的金丝雀。
旁边看热闹的凤仪闻言不由得站直了身体,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公子。”兰濯小心翼翼地观察江珩的神色,艰难道:“邓姑娘性烈,本就被您伤了心,您这样不是让她恨您吗?她如何肯回心转意?”
江珩眼皮颤了一下,他大概真是疯了,他怎能如此对她?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兰濯,哑声问:“她那时,很伤心吗?”
伤心……兰濯瞧不出来,不哭也不闹,怕江珩真起歹念,兰濯道:“诚王世子离开后,姑娘哭了很久。”
哭……她是从来不哭不喊疼的性子……
她跟他一场,什么都没得到,如今,连官也辞了,她寒窗苦读多年,没有助力,靠着自己一步步冒着多少生死风险才走到六品的位置,她年纪轻,能力超绝,前途必光明璀璨,却叫他逼得远走千里,委屈地嫁了个商贾。
真要强迫她跟着他,带她回京城,无名无分地跟着他?
他如此贪心,如此卑劣。
心口被一阵阵的钝痛席卷,他的邓隋,那样好的姑娘,应该光明正大立在这天地之间,被呵护,被疼爱,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
第二日叶家摆宴。
叶荣特意派人去请江珩,结果没想到下人回说江珩一行人昨晚连夜就离开登州了。
邓隋松了一口气。
叶荣还奇怪,“怎的走得这般匆忙?”
邓隋不咸不淡道:“贵人同咱们客气罢了,不必当真。”
叶荣是个斯文俊秀的男人,与人为善,待人宽厚,不过在邓隋看来,这样性子的叶荣在这叶府就稍显好欺负了。
譬如昨夜那护卫竟敢越过主子射杀丫鬟,又譬如她和江珩旧相识的这番说辞,明眼人谁都能瞧出有什么首尾,偏偏他还真心诚意地想邀请江珩上门。
或许是他并不在意她的原因罢,这还勉强能说得通,可眼下……
叶荣的二弟喝得酩酊大醉,在宴上闹事,打人骂狗掀桌椅,叶荣气得脸色发青,却也只是好脾气地出口相劝,让仆人将二公子送回去休息。
叶宪挥开仆从,上前揪着叶荣的领口,“我的好大哥,旧人才亡多久嗯?又娶娇妻了?”
提起庾娘,叶荣整个人都衰颓下来,“二弟,你醉了。”
叶宪哈哈大笑起来,揪着叶荣同宾客道:“瞧瞧,瞧瞧,我这虚伪的大哥,从前自诩情深得很,我嫂子才去了半年,这就又添新人了……”
“叶宪……”叶荣低喝,当着满t堂宾客的面神色有些难堪。
邓隋朝闵月抬了抬下巴,闵月拎起叶宪到湖边,按着他的脑袋便往水里去,叫他清醒清醒。
“阿隋,这…这……”叶荣面上闪过担忧。
“放心,我能应付。”邓隋实在看不下去,好好的大公子被个弟弟挤兑成这般,不怪院子乱成这般,丫鬟敢抱走小姐,护卫敢先斩后奏。
叶荣将她拉到僻静处,急道:“他是嫡子,他娘又和南康长公主沾亲带故,连我爹都不敢说他太重,你现下嫁到我们家做媳妇,夫人若想惩治你,连理由都不必寻啊。”
南康长公主?邓隋清冷的目光流转,带着锐利的锋芒,刑照的死就这么掩过去了,刑大娘虽从牢里放出来,但求告无门,哭瞎了双眼,用腰带勒死了自己,这两条人命,都和南康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如果叶家的背后真是南康长公主,那么昧下八百万两也就说得过去了,毕竟,南康长公主穷奢极侈,燕京无人不知。
“让你嫁进来查我娘子的死因,恐怕是害了你,这府里吃人不吐骨头,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另外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