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燕(69)

江珩只觉永安公主那一巴掌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兰濯，我前些日子低三下四的模样好笑吗？”他一字一句地问。

分寸大乱, 颜面全无。

兰濯讶然, 他现在没笑啊，虽然……咳咳……他掩饰得这么好, 公子也能看穿？

“公子这是, 至情至性。”

“邓隋，好样的。”江珩眼底冷然间夹杂着几丝委屈, 亏得他以为她多么爱他，哪里有什么为情所伤辞官离京，嫁个商贾？

她的爱，恍如流星一现。

***

邓隋并不知道江珩已经知道真相，她习惯于信赖江珩，在他面前卸了防备，一心扑在案子上，因此并没注意自己不在意叶荣有何不妥。

此时叶宪被闵月扣着，叶荣也叫人请了回来。

得知真相的一瞬间，叶荣怔愣住，继而冲过去揪着叶宪的衣襟，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叶宪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邪笑着，“你说为什么，我的好大哥？要我整日看着你们恩爱缠绵，卿卿我我吗，嗯？明明是我先遇上她的，是我！”

“她是你嫂嫂！”叶荣怒喝。

“她是我的女人！”叶宪一脚将叶荣踹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嘲讽，“你除了会念两句酸诗还会做什么？她被我娘刁难时你无能为力，她被我弄到手时你只会喝酒买醉，然后像个孙子一样装作无事发生，粉饰太平。”

“可笑的是，庾娘还爱你爱得要死，整日战战兢兢怕你知晓，哭哭啼啼求我放过她，我怎么可能放过她，她的滋味有多美妙……”

“住嘴！你给我住嘴！”叶荣红着眼扑上去打他，一拳又一拳，恨不得打死他泄恨。

“你这个畜牲！都是你，都是你害了庾娘！若不是你……”他哽咽到无法出声。

闵月上前将叶荣拉开。

邓隋道：“叶宪已伏罪，仵作是他派人所杀，回春堂的大夫也找到了，对给庾娘用药一事供认不讳，明日我便带他回京受审。”

叶荣擦擦眼泪，许久，才勉强道：“阿隋，多谢你。”

邓隋叹息，“叶公子，你还有音音，务必振作，另外，之前对你的怀疑，抱歉。”

叶荣道：“你疑我原本也应该，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过几日是徐夫人的寿宴，早已下了帖子邀我们夫妇……”如今不能再这么称呼，叶荣忙改口，“徐夫人特意提到你，你明日突然离开，我固然能将事实道出……可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想庾娘被议论，所以，能不能请你再多耽误几日？”

邓隋想了一会儿，他们成亲好歹满城皆知，如今突然撂开手确实不太合适。

“我让闵月先带叶宪上路，我便多停留一段时日善后。”

叶荣喜道：“那就辛苦你了。”

***

叶宪出事，周氏大病一场，打点家私，忙着进京寻南康长公主，邓隋便腾出手料理了叶府大小事。

叶荣一直和庾娘待在一起，直到庾娘重新下葬，短短两日他便消瘦了不少。

回府的时候，一群百姓围着叶府，砸门扔鸡蛋，要讨个公道。

叶老爷被周氏辖制多年，船行的事早就丢给叶宪和周氏的亲信，如今百姓一闹，也是一头雾水，干脆躲在房里不出来。

叶荣只得勉力支撑出面调解，可还没安抚两句便被激愤的百姓用鸡蛋砸了个遍，不知是谁扔了颗石子过来，正好砸到叶荣眉心，登时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苦主们有些被吓到，哼道：“肯定是装的，咱们索性冲进去自己拿，这都半年了，一直拖着咱们，家里的爷们儿岂不白死了？没见着他们家娶媳妇多阔绰，偏偏捏着咱们这点儿死人钱。”

邓隋见势不对，连忙命下人阻拦，一面又让人去报官，还得将叶荣拖进去。

连她身上也被砸了好几下，满身腥臭。

叶希音怀里抱着个布娃娃，站在院子里朝她笑，她并不知道家里都出了什么变故，只是天真地觉得邓隋狼狈的样子很好笑。

“我现在可没法儿抱你。”邓隋走过去，蹲下身，摸摸她的脑袋，从庾娘的尸体不见之后，几乎都是邓隋陪着她，叶t希音也更亲近她。

叶希音指了指她的额角。

邓隋一摸，满手黏腻，发间还有青菜叶。

叶希音双手覆上她的额角，以为她被砸疼了，又开始给她揉，“不疼了，不疼了……”

邓隋笑了笑，拉下她的小手，翻开一看，果然脏了。

“走吧，给音音洗手去。”

***

叶荣醒来，邓隋才知道白日里在闹什么。

原是半年前一次试船的时候，遇上风暴，有二十几个船工葬身大海，而抚恤银至今没发下去。

半年前……

邓隋问：“这事儿原本是谁负责？”

“周氏的表兄，叫鲁盛。”叶荣愤慨道：“连这些银钱都要昧下，简直……”

叶荣病殃殃地将船行的印信交给她，“阿隋，我知道你有本事，烦请你走趟船行，将此事妥善处理，不管是拿下鲁盛还是额外另支银钱，都由你全权做主。”

邓隋只好接过。

邓隋捏紧了印信，有了此印，叶家船行她便能查个底朝天。

她不仅挑了十来个精明能干的护卫跟随，还让程郓带了一队兵卒过来，怕船行有人不服管，也好杀鸡儆猴立威。

果然猜想得不错。

一个个沾亲带故，或是仗着是船行的老人儿根本不将邓隋放在眼里，那鲁盛更是拍着桌子同邓隋叫板。

程郓一刀将桌子劈成两半，他脸上又有一道可怖的疤痕，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敢欺负我们将军的妹妹，活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