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欢(118)
女官身着御前宫装立于苏吟身侧,见状淡淡扫视了一圈,骇得这群女子齐齐移开了目光。
场中的谢骥扯下蒙眼的黑布,看向一群貌美女子中最为清丽脱俗的那人。
去年因新帝谋权篡位停了一年秋狝,谢骥上一回来冀州还是太上皇在位的时候。
彼时苏吟还是他的妻,如今便成了即将入主中宫的皇后娘娘。
苏吟知谢骥在想什么,从前每每看见谢骥放不下她便万分着急,生怕谢骥真会因为自己而一世不娶,如今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谢骥性子犟,认死理,放下过往需要很长一段时日。
如今后悔当初招惹谢骥也已无用了,只能等他淡忘,盼他日后能遇上真正的良人。
正出着神,苏吟忽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头果然对上宁知澈的目光,便朝他笑了笑,举起茶盏遥遥相敬。
她的举动并不算招眼,但因在场所有人都知她是将来的国母,此刻就连几个部族可汗都看向了高座上的皇帝,想看看这位谢皇后在皇帝心中究竟是何地位。
但见帝王回以一笑,抬手举起酒盏仰头饮尽。
旁人都叹皇帝神情实在温柔,唯有谢骥默默低下了头。
待那群王公大臣比试完,下午再与几个可汗商谈政事,最后等入夜后用过晚膳,宁知澈终于闲了下来,拉着苏吟便往碧山上走。
苏吟知道冀州围场里有几处温泉,最大的那处就坐落在碧山,是皇帝御用之地。
到得今日她已生女三月,身子早已养好了,而宁知澈一年多没有与她行房,因而即便此刻被他带着往山间温泉走,苏吟也说不出半句指责他贪欲的话。
御前侍卫被宁知澈留在了山脚,没有跟着他们二人上去。
今夜的月光亮得出奇,衬得山路旁的琉璃灯盏都成了摆设,潺潺水声愈来愈近,到了最后一段路,男人倏然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声源处。
温泉旁已放了张屏风,屏风后的木案上摆着两身干净衣裳,显是宁知澈预先着人备下的。
苏吟身上衣裙被男人看似有条不紊地一一褪尽,还不等感受到凉意便浸入了温热的泉水中,看着宁知澈站在岸边宽衣解带,银霜洒在他颀长伟岸的身躯上,耳朵霎时泛起热意,默默转身不敢再看。
须臾,身后传来水声,水波一圈圈漾开轻轻撞着她的后背,一双结实的手臂将她拽入怀中,轻柔细密的吻一下下落在她薄肩上,直到她被吻得发软,身后才终于传来帝王微哑的嗓音:“朕两月前说过,待你养好身子,你得有整整一夜全听朕的,你可还记得?”
苏吟颤着眼睫闭上眼:“那你……轻些……”
男人似是笑了一下,苏吟并未听清,因为下一瞬便在水声中被他抱至前方三步远处的大石后面,后背贴上微凉石面的那一刻,她看见身前忽地伸来一只手,掌心里赫然放着一片羊肠。
这种避子之物谢骥曾用过三年,苏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宁知澈竟也会用这种东西。
“别在朕与你赤身相对时想别的男人。”宁知澈一眼便看穿她心中所想,脸色微微发青,“帮朕戴上,朕不想让你再怀一回孩儿。”
苏吟一张俏脸顿时憋得通红,在强装镇定和闭眼不看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闭上眼睛全凭经验为他戴了上去。
宁知澈见苏吟动作这般娴熟,拼尽最后一丝理智才没有抱醋发疯,但心里仍是酸楚得厉害,索性将苏吟从水里抱出来,迫使她伏在大石上背对着自己。
……
谢骥不知自己为何要冒死潜入此地。
女子带着哭腔的咛声伴着男人的轻哄随秋风送入他耳中,谢骥盘坐在黑暗中背对着那双墨影,不敢再回头瞧哪怕一眼。
他耳力极佳,能听清身后每一丝细微的声响,恍惚间突然记起去年九月皇帝来侯府抓苏吟回宫的那一晚,皇帝也曾在窗外撞见过他与苏吟云雨。
心神俱碎,生不如死。
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
谢嗣音
压抑的低泣声被流水声和簌簌叶声掩盖, 细微到几不可闻,但宁知澈仍是立时停了下来,眼底的暗色瞬间褪去, 猛然抬头向声源处看去。
苏吟颤了颤眼睫,睁眼时正好捕捉到宁知澈收回目光后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不由怔了怔:“怎么了?”
黑暗中那道本就极低的哭声戛然而止, 仿佛方才只是一场错觉。宁知澈沉默一瞬, 从苏吟身下抽离,将她抱回水中,摇头道了声无事。
水面及至苏吟胸前,苏吟身后的大石则将她的玉肩挡得严严实实。
宁知澈见状脸色终于稍稍好看了些,但他已素了一年多, 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夜, 事事都已命人准备妥当, 本想与苏吟在此温存,可却连一次周公之礼都没行完便被迫中止, 终是烦躁难忍。
他的异常反应让苏吟心中生疑,偏头看向四周:“有人闯进来了?”
无需宁知澈回答,话一出口她便反应了过来。
她没有习武之人的好耳力,但却知晓若不是此地有外人, 宁知澈绝不会在这时候停下来。
而除了谢骥, 整个冀州围场还有哪个人敢擅闯碧山御池?
当年与谢骥行房被宁知澈看见,如今与宁知澈云雨又被谢骥看见。苏吟有些崩溃,热意顺着脖颈寸寸攀升, 心慌意乱到了极致,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宁知澈似乎并没有披衣出去抓谢骥的打算, 否则届时三人相对,局面还不知会有多令人抓狂。
她躲在大石后面等了一会儿,轻轻问道:“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