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10)
“卫歧怎么跑这么快......”
有人抱怨几声,也拍马跟上。
闹市快马,朝着陌生姑娘吹口哨......嘉卉慢慢吐出一口气来,对神色不太好看的付妈妈并两个婢女道:“回吧。”
回到徐宅后,徐太太还没有回。嘉卉特特在正院里等到她回府,面上摆出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
自那日从不羡仙茶坊回去后,嘉卉再没有出门过。徐太太托人找的嬷嬷,日日炖煮补汤端给她喝。又有嬷嬷来教导她礼仪,这半个月她一刻都不曾空闲。
等到了成婚的日子,一大早嘉卉就被婢女叫醒,吃了一碗燕窝粥后就开始梳妆。她面颊被细细上了大妆,听了喜娘和全福夫人不知多少溢美之词才梳妆完毕。
婚礼都在黄昏时分,嘉卉蒙上盖头,穿着喜服,听着外边鞭炮放了许久。不知外面是谁大声说了一句“迎亲了”,嘉卉无意识地搅合着手中的喜帕,也不知外头怎样了。
徐节使是无召不能上京,惠娘的亲兄弟还没开蒙。还是徐太太在京中的几个堂侄在前面出题考校为难卫家大爷,也不知这个传闻中不学无术的纨绔会怎么应答......
等上了花轿,她眼前一片迷蒙被喜娘一路搀扶着。她跨了火盆拜了天地,手里又被塞了一条喜缎。直到和卫歧一道进了洞房,嘉卉耳边还回旋着一路的吹打声,恍惚地坐到床榻上。
她如今是真的嫁人了。
新房中早就站满了人在谈笑。皆是镇国公府的女眷姻亲,还有来凑热闹的勋贵夫人。
“大爷还不快掀了盖头!”
嘉卉听出是查夫人爽朗的声音。
蓦然间,眼前灯火通明,譬如白昼。嘉卉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头,做足一副新妇的娇羞模样。
第二次相见了,此人生得倒很是不俗......
卫歧嘴角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凝固住了,他手里还握着掀盖头的玉如意,双眼盯着嘉卉白皙的下颌。
过去十余年的记忆,忽如春江潮水般扑面打来。
也不知是谁说了句“新郎看新娘看傻了”,满堂欢笑起来。
他也笑了笑,收回视线。
喜娘忙笑着指挥新郎坐到新娘身边。撒帐、观花烛、合卺皆是旧礼,一一而行。嘉卉也不知为何,屋内投来的视线有恭喜有质疑,也有毫不掩饰的打量。但方才身畔男子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模样,却有几分亲切。
不过须臾,她又觉得自己的念头傻得很。
来往的夫人皆是高门出身,都只是笑吟吟调侃打趣几句,并不会让新人难堪。等二人喝了合卺酒,一众贵妇人便尽数退了出去。
新房内顿时只剩下新婚夫妇和门口待命的仆婢。
“你若是腹中饥饿,尽管吩咐她们去给你做吃食来。”
良久,嘉卉才感到那专注的视线移开了。
她道了一声“是”。
“我出去敬酒了。”
嘉卉又应了一声,正想起身相送,卫歧已经大步走出去了。她卸下力气倚在床榻上,挥手让她的两个婢女进来。
春燕也一道进来,问道:“大奶奶可要用些粥面?大爷的院子里有小厨房,您吩咐一声下去很快就能送来。”
她一整日都没t用过什么饭食,可心内紧张,什么也用不下,便摇了摇头。几个婢女服侍她脱下华贵的嫁衣,除去繁重的头冠。嘉卉去了净房,泡在热水中,挥手又让她们都退下了。
之前被她刻意忽视的事,突然摆在了眼前。她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和害怕。
洞房花烛夜,想必总是要经过一遭的。她如今是徐惠娘的身份,卫歧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理由能推拒。
在徐宅备嫁时,她还委婉问过嬷嬷,丈夫若是太过风流,女科病要如何防备......
然而嬷嬷只是装作没听懂她的意思。
嘉卉正胡思乱想,就听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穿上寝衣出去,叫了声“大爷”。
眼前人白净的面颊泛红,双眸深深,听脚步声又像是没醉的样子。嘉卉也摸不准,开口问道:“大爷可要我唤人进来伺候沐浴?”
“不必。”
话是如此,嘉卉仍唤了仆婢进来弄热水。见卫歧一个人进了净房,她悄悄拉住春燕问道:“大爷沐浴不用人伺候吗?”
春燕道:“大奶奶放心,从来不用的。”
她有什么可放心的......嘉卉心头有些纳罕,歪在榻上等卫歧沐浴出来。
没让她等多久,卫歧便穿着寝衣出来了。嘉卉只觉他投来的目光意味不明,不过并不是急色。她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睡吧。”卫歧翻身上了床榻。
靠得那么近,嘉卉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混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
她怔了一下,生怕他反悔改了主意,连忙说道:“是。”
“明日我还得进宫谢恩,你也该去中宫那里请安。”卫歧似是在给她解释。
也是,毕竟是皇帝钦点的婚事,自然得去宫里叩谢圣恩。嘉卉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应了一声是。
她似乎听到一声笑。可那声音太轻,她又有些不确定。
卫歧已经亲自放下大红喜帐,在外侧躺下。
至少不是个什么都要仆婢做的娇公子。
见卫歧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嘉卉不由好笑。徐太太还盼着她能笼络住卫歧的心,这算盘是落空了。
不过,这对她来说却是好事一桩。
依着风俗,龙凤喜烛是要燃上一夜的,透过喜帐仍有幽幽微微的光亮。嘉卉睡不着,却也不敢翻身,生怕惊动了他。
若是能分房睡就好了!她听徐太太说过,卫歧既无差事,也不上学,没个正经行当。若是他想,日日都能宿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