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104)
“谁和你说他们是来找你的?”卫歧告诉她,“领头的和我说,进献美人有赏赐罢了。”
她怔了怔,道:“那他们来杀你做甚?他们是江南王派来的人,如果不是找我,怎会找过来?”
嘉卉忽然想起卫歧从前说过的话,他说他有办法让她堂堂正正地活着......
“你做了什么?”她扯住他的衣襟,“你在查我家的案子对不对?你是不是疯了?皇帝本来就一直对你心存猜忌,你还主动去掺和一桩早已定死的谋反案子?”
他沉沉地望着她,道:“皇帝已经知道了。”
嘉卉过了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道:“你很该告诉他,你不知情,一直是我在哄骗你。你去告诉他,都是我的罪过,和你一点干系都没有。”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卫歧问。
她没有做声,只含泪看着他。
“遇到事了就抛弃妻子?你这般想我。”
“不是的,”她颤声否认,“我就是太明白,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卫歧神色复杂起来,问她:“那你究竟跑什么?”
“我不想再拖累你了,”嘉卉终是说出了一句实话t,“我从前问过你知不知道窝藏罪臣之女的后果,你真的知道吗?卫歧,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对我这般好,我也不曾对你那般好过。我们不过是幼年有过一段比邻而居的缘分,长大后也只是相处了半年。你就当做我早已死了,现在就回京城去。”
他抬手握住了她的下颌,道:“我只问你,你心里有没有我?”
她咬着牙,冷脸一言不发。
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她从前不曾肖想过。是替嫁后,和他的点滴相处中,才知道男女之间的心悦爱慕是为何物。
“罢了,我明白了。”
他自嘲一笑,松了手。
程夫人训斥他是一点脸面尊严都不要了。他想,他还是要点的。
视线停在桌案上的香囊,嘉卉心念一动,就见他飞快拿走了,收在怀里。
他走了。
她不自觉跟了几步,却还是没有追上他。
他的背影没一会就看不到了,嘉卉立在院中,听耳边有人问:“这小子怎么走了?他找你不容易的。”
卫歧衣裳鬓边都是尘土,神色一看就是许久未曾好好歇息过。
嘉卉轻声道:“就当他没来过。”
李胤也不知如何安慰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几岁的姑娘,道:“那你回去歇着吧。”
她慢慢回屋了。李胤和卫歧还没说过两句话,但对各自身份彼此心知肚明。他们关系实在尴尬,他也不想再见到他。
却还是忍不住在想,原来她养育的儿子是这般模样。
正想着,就见大门被推开。是卫歧回来了,李胤问:“后悔了?”
卫歧没回答,把原本佩在腰间的剑递给他,道:“剑还你。”
李胤没接,道:“方才和你说笑的。这本来就是你母亲花钱造的,她给了你就是你的。”
卫歧没有收回。
“你拿着吧,我已经用不上了。”李胤淡淡道。
闻言,卫歧有些惊讶地瞥他一眼。他没有再说什么,点了个头,转身走了。
*
嘉卉在院中洒扫除尘。
这座小院租赁下来也不过十几日,还未曾好好打理过。
做些体力活计,身体劳累了,脑子里也就没余裕再去琢磨什么。
她正弯腰想打些井水,忽然听到一阵扣门声。
嘉卉缓缓直起身。李胤从不敲门,这附近的邻里也是从不上门的。
是他回来了吗?她有些迟疑要不要去开门,终究还是提起裙子大步走去开了门。
门前是个灰头土脸的姑娘,一身褐色布衣都破了洞,一见她开了门就道:“打扰了,请问主人家有没有见过——嘉姑娘,是你吗?”
闻言,嘉卉睁大眼睛,细细打量了她片刻,将门更敞开了些,惊讶道:“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嘉姑娘,”果儿如同见了鬼一般,“你怎么还活......”
当初徐府是说她死了,果儿还伤心得哭了一场。
“说来话长,先说说你的事。”
“嘉姑娘是还没有听说吧?徐节使得罪了皇帝老儿,被贬去岭南了。临行前放了府里大半人出去了,我一个粗使婢女,自然没被他们带去。”
嘉卉拉着她坐下,道:“岭南多瘴气,你又得了自由,实在是一桩好事。”
她都快把徐家的事忘了,原来是被贬到了岭南。欺君之罪,已经是皇帝开恩了,或许是不想将此事闹大,毕竟还牵扯着公主。
从前她还暗自想过,等御前对质时,要当着夫妇二人的面,狠狠地告诉他们——是他们的人品低劣,才害惨了自己的女儿。
果儿低头道:“原本是一桩好事来着。”
“你是在寻人?你怎么会到钱塘来?”嘉卉察觉到一丝不对。她记得果儿是江夏下面一个村里的人,自小就和表哥定了亲。既然从徐府放了出去,也该回家成亲了。
“我回家也是跟着爹娘种地,是我表哥说江南富庶,来这里讨生活,好过在家里做农活。”果儿道。
她点点头。虽说背井离乡是苦,但江南日子确实比江夏要好过些,又追问道:“那你表哥呢?”
“他不见了!”果儿哭道,“我们在一个村里落脚,住了没两日,村里的村长就给介绍了个在去码头扛货的活计。才去了两日,他就没回来了。我去找村长要人,结果他翻脸不认人,说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嘉卉蹙起眉头,道:“去码头上找过了吗?有没有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