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112)
不知陈三娘做了什么表情,陈六郎又道:“好了好了,还委屈上了。这个妇人比老三家那个要来得美,就是已经嫁过人了。”
“你说溪女娘娘会更满意谁家供奉的?我瞧着还是她好。”
“我们家一直给她做事,娘娘也该赐福我们家了。”
嘉卉越听越心惊。钱塘和吴兴离得不远,她在这一带生活十余年,从没听说过什么溪女娘娘。
这杏花村难不成都是她的信徒?
“六郎,那这男人该怎么办?”
“扔谁家井里去。”
嘉卉一惊,轻轻推了推卫歧。
卫歧捏住她的手,没有动。
忽然又有一个小孩清脆的声音,道:“什么溪女娘娘,就是骗人的,她自己也只是——”
话音戛然而止,转而一阵孩童的哭声。
听脚步声,似乎是陈氏夫妇领着孩子出去教训了。
一天了才知道这家人还有个小孩。嘉卉低声问道:“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重重的脚步声又近了,朦胧夜色中,二人对视一眼。
第 51 章
屏息凝神间, 那小童又高声哭闹起来。
外间的脚步声一停,又远去了。嘉卉微微松懈了肩膀。他们二人本就是和衣而睡,已飞快起身穿上鞋履下了床榻。
望着卫歧紧绷的肩, 嘉卉不由往袖中摸去。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般,按住她的手, 低声道:“不用。”
嘉卉是想摸出匕首, 省得自己又只能躲在他身后。
“为何?”
“你没用过,反而容易伤到自己。”他简略解释一句, 攥着她的手隐到门后。
月色透窗而入, 从窄小的床榻到低矮的桌案,在地上投下一片朦胧光影。嘉卉轻轻应了一声。
小童还在大哭,她不禁有些分神。他们二人似乎是又一次遇到了险境,且又是因为她的事。
他居然还愿意来陪她走这一趟。嘉卉分不清他如今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着静夜中那孩童撕心裂肺般的哭声,不由低低呢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
嘉卉讶然,原来她是把心中所想无意识说出了口。她道:“没说什么。”
卫歧回身瞥她一眼,他方才其实听见了, 她说的是“莫哭了”。
约摸着是对外面哭泣小童说的。
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嘉卉扯扯他的衣袖,道:“小心。”
“放心。”
话音刚落, 吱呀一声, 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陈六郎,个子矮小的男人向前走了两步, 望着空荡荡的床铺, 面上露出一种惊讶和恐惧混杂的神情, 在那张丑陋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未等陈六郎转头喊人, 带着凛凛寒意的剑锋已经抵着他的后颈。
“别动。”卫歧警告一声,剑身逼着陈六郎蹲到墙角。
陈六郎缩在角落,仓皇点头。
卫歧没放下手中长剑,退回嘉卉身边,盯着墙角的男人。
嘉卉移开了脸,没去看陈六郎快要吓得尿出来的模样。
这村子实在是过于静谧,他们不知水有多深,不想惊扰了村人的好梦,只能在这儿守株待兔。
依着这对夫妇的恩爱,丈夫许久没出来,陈三娘必然也会进来。嘉卉全然被卫歧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只能竖耳听着外间的动静。
那小童似是被母亲哄睡着了,没一会儿,陈三娘就走进来了。顿时惊呼一声,她面对的自然也是冷冰冰的剑锋。
“你们竟然没睡着!”陈三娘脸上再无笑意,惊恐道。
“你来问。”
嘉卉开口道:“你们二人意图迷晕我们,是想做甚?”
“不能说!”陈六郎呵斥道。
陈三娘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神色畏惧,眼珠都呆滞了。
然嘉卉看得出来,她的畏惧并不是对卫歧的剑。
是对那位溪女娘娘。
她换了个问题:“你们二人为何都姓陈?”
古时律法是严令同姓不婚。如今虽说并未明文禁止,但风俗古来有之,民间嫁娶,同个地界上的同姓成婚还是极少。
闻言,陈三娘和陈六郎俱是一愣。嘉卉观其神色,问道:“是你们的溪女娘娘俗姓陈?”
陈三娘张了张嘴,想到什么又飞快咽了回去,摇摇头道:“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卫歧干脆提剑抵在陈六郎脖子上,冷冷道:“你不说我就杀了他。”
霎时间,陈三娘面色惨白,目光在陈六郎脸上打转,眼中流露出痴痴之态。月色下二人容貌愈发显得不相配,宛若志怪小说一般。嘉卉看得触目惊心,心道此女如此痴情,定然会吐露实情。
谁料她的视线从丈夫脸上慢慢收回,高声尖叫道:“来人啊——”
卫歧立即抓住嘉卉的手,道:“快走。”
她点点头。这村庄上上下下约摸也有百人,若都被叫醒了来围攻他们二人,麻烦得紧。这些村民尚不知底细,哪能轻易喊打喊杀,她瞧着像是被那劳什子溪女娘娘蒙蔽了。
二人夺门而出,嘉卉忽而停住脚步,道:“等等,方才陈氏夫妇说的,老三家还有个姑娘。”
她记得陈三娘问——你说溪女娘娘会更满意谁家供奉的?
这供奉究竟是何意?
卫歧明白她意思,皱眉道:“要如何找到她?”
嘉卉见屋内一对夫妇互相搀扶着起身,连忙从外往内锁上门。她思忖一瞬,道:“去问问那个小童。”
父母说话时,那个小童忽然高声说溪女娘娘就是骗人的,显然并不信服。隔壁的屋子更大些,点着幽幽一盏烛灯,有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姑娘大字状睡在床榻上,脸上还带着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