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152)

养了不少鸡鸭的颐园竟然还有被夸赞精巧的一日。卫歧一笑，说道:“不过是乡野农庄，算不上什么。”

梁衡哈哈大笑，道:“贤侄太过谦逊了，本王在江南都听说了你不爱住公府，而是喜欢住在自己的园子里。”

顿时，镇将夫人品出一丝不对劲来。方才王妃还说江南来得太远，不知道这位卫公子有无婚配。怎么江南王连人家常住哪里都知道？

卫歧抬眼看向坐在上首的江南王，忽而笑道:“我前些日子受伤了，住在京郊休养。”

“受伤了？”王妃惊讶问道。

他盯着江南王，见他面色不改，慢慢说道:“是，去年和人比试时，不慎受了点伤。”

镇将夫人插嘴道:“和人比试？”

梁衡笑道:“夫人可别小瞧了卫公子，镇国公府祖上军功赫赫，后人也都秉承家学，各个自小习武。”

又转向卫歧道:“听闻贤侄箭术过人，秋猎时常满载而归，不如让本王见识见识。”

自己受了箭伤不算什么秘密，只要有心就能打听到。梁衡是始作俑者，后来必然派了人来打探。

只是，他到底知不知道嘉卉的真实身份？

卫歧推辞道:“您统率水军，镇守海域，岂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吴镇将“唉”了一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卫公子就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卫歧道:“在座诸多女眷，怕是会吓到各位夫人。”

王妃笑着接话道:“贤侄太小看我们了。”

水榭外一个年轻夫人也笑盈盈道:“我很愿意见识见识能让王爷赞不绝口的箭术。”

“是啊，一味听曲子也没意思。”

“卫公子就让我们见见世面吧。”

又有几个夫人附和说道。寻常宴会哪里有射箭能看？这位贵公子又是京城所来，等闲不得而见。他此刻站起来的身姿，昆山之玉，仪表不凡。

梁衡一笑，看向卫歧。

提及射箭，无非是提醒自己那场刺杀。卫歧看着梁衡挂着两个眼袋的脸，轻笑一声。

上回刺杀失败后，梁衡自然无法再随心所欲对他动手。

所以换了路子，又是讲故事又是提到射箭，想让他放弃对镇海军的拔树搜根。

卫歧道:“既然如此，我就献丑了。”

很快就有四名婢女，捧着弓箭而来，呈到卫歧面前。

“以往在京中，倒是常看人骑马射柳。今日春日宴上不便骑马，贤侄不如就射那棵柳树。”王妃指向水榭对面正中的一棵大柳树。

卫歧应好，走到水榭台阶前，张弓搭箭，忽而笑道:“今日宴会上还有不少宾客，若是不慎射到人，还请王爷和王妃恕罪。”

说完，未等江南王夫妇说话，卫歧面色平静地松手，箭已放出。

有胆小的女眷听他说可能会射到人，看到一支羽箭猎猎而来，不由尖叫一声。

尖叫之后，又是一阵惊呼。只见箭势低矮，竟然擦着坐在下首的梁少州的左耳而过！

梁少州面色发白，推开了瘫在他身上花枝乱颤的世子妃。

他身边几个乡贤老人，皆是吓得面如土色。

水榭中江南王面无表情，仿佛险些被射到的人不是他儿子。王妃看看世子，又看看江南王，揪住了自己的衣襟。

卫歧歉意道:“对不住，喝多了，手有点抖。”

“无妨。”江南王摆摆手。

“多谢王爷不计较，我再试一回。”说着，卫歧又拉开了弓，在空中发出沉沉的一声。

在座众人，已有不少人矮了身子，或者直接往后仰，生怕自己也被波及。

这个镇国公府的大公子，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还是箭术并不精通，才会险些射穿世子的耳朵？

随着一声尖锐的破空啸响，羽箭啪嗒落地t。梁少州陡然起身，握紧了拳头。

这一回，羽箭是擦着他的右耳过的。

四下哗然，再不知所谓的人，也看得出来，这位卫大公子确实箭术精湛。而他，分明对江南王世子抱着极深的恶意！

梁少州面上失了血色，他这辈子就没有这么丢人过！也没有这么被人像射猎物一样射过！

真真是奇耻大辱，梁少州看到卫歧又没事人一样开了弓，突然想到他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不是不敢，是不到时候。”

那，现在是时候吗？梁少州嘴唇动了动，看着水榭前的人，心中突然泛起深深的恐惧，甩袖大步而去。

世子妃亦是面色惨白，连忙迈步跟上梁少州匆匆离去的身影。

卫歧笑了笑，稳稳射中王妃所指的柳树上的柔嫩树叶。

他收起弓，随手放在桌案上，朝着江南王拱手道：“今日我喝多了手抖，怕是吓坏世子了，改日定登门道歉。”

江南王面色不改，盯着卫歧许久，才笑了笑道：“看来贤侄也是拧不过来了。”

卫歧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梁衡面色难看，眼神示意站起来的吴镇将坐下，道：“继续奏乐。”

第 66 章

卫歧进门前犹疑了一瞬, 手指撑在门扉上顿住了。里面静得一丝声响都没有，难道她是睡着了？

他推开门，午后的日头斜斜地透过窗牖。她坐在美人榻上, 捧着一册书卷，整个人仿佛半融在温和日光中。

见他归来了, 嘉卉动都没有动一下。卫歧不知她是否还在恼怒, 合上门后走到了窗边。

嘉卉没有抬眼，兀自翻了一页。她本来心思就不在看书, 是以眼睛虽还凝在书卷上, 手指却不由颤了颤。

卫歧立了片刻，一言不发。见她又翻了一页，才把书从她的手里抽走，说道：“日头下看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