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163)

她顿住了脚步。

身量高些的婢女掐了一下她的手臂, 道：“夫人怎么不走了？我们二人将你从林妈妈那里救出来，难不成你想回去伺候？”

嘉卉问：“你们是何人？”

另一个婢女开了口, 含笑道：“夫人稍安勿躁, 我们两个不值一提，一会儿您就知道是谁要见您了。”

“你们是陈氏的婢女。”嘉卉道。

二人对视一眼，嘉卉继续道：“是陈氏派人从外往里向我家中投了火石，又派人紧紧跟着我, 只是手下人实在是做事不灵光，把我混到了那群要献给梁衡的少女中。”

贴身婢女自然什么都知道。见她居然一一说中，且口中称王爷为梁衡，称侧妃为陈t氏, 很是不屑的样子, 不由吃了一惊。

“夫人既然知道是侧妃想见你，缘何停了下来？”

嘉卉深深地望了梅林一眼, 道：“陈氏为何要见我？”

“夫人不必问我们, 去了就知晓了。”

她道：“好，那你们放开我, 我自己会走路。”

李花犹豫地看向桃花, 她虽然个子高, 但倘若旁人比她气势更足些，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听对方的话。二人虽都是陈氏的贴身婢女, 但李花没主意时都会听桃花的。

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夫人虽然不曾高声说话，也没有面露凶色，李花却无端有些怕她。

桃花知道她毛病犯了，瞪了她一眼，又打量起这位把她家世子弄得病倒的夫人。她脸上还沾着尘土，面色平静，仿佛不是被挟持，而是在吩咐自己的婢女。

“夫人吩咐，恕难从命。”桃花思索片刻后道。

嘉卉笑笑，没做说什么，双手被她们挟制着，进了梅林。

“走快些，一会儿天全黑了。”桃花道。她们又不是光明正大出来提人的，没有拿灯笼。

见这夫人又不说话了，她稍稍安心。虽说跟着侧妃许久，她知道侧妃一直很有门路弄来美貌少女献给王爷。但这般放火明抢还是头一回，不免有些害怕路上会生出事端。

嘉卉感觉到个子更高的婢女钳着她的手松了许多。她是公府小姐时，母亲也让她办过些事情。那时候想的，是如果做不好会如何。

而如今，她想的是，最差的境地会如何？

无非也就是一死。

嘉卉又停住了脚步，猛地撞开高个婢女。李花被她突然一撞，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她动作没停，又从衣襟中摸出一把短匕首，作势向另一个婢女重重砸去。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桃花根本避不开，吓得立即松了手。正要追上去时，就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天色一点点暗沉了下来，嘉卉躲在一处假山中，心跳如擂鼓。今日她听到前院有动静，丢下书正要出门前，鬼使神差般，拿起了匕首藏在衣襟内。

果然是用上了。

她听到外间有脚步声，慢慢抽出了匕首。卫歧教她用都是还在京城时的事了，后面她也不曾拿出来练过。那两个婢女力气不算很大，她有武器，若是被发现了，应当能打过她们。

只要没有其他人来就好。

嘉卉倚着假山屏息静气，拼命回忆该怎么脱身。

方才一见到梅林，她就意识到自己先前想错了。

定国公府，镇国公府，都是把收留穷亲戚的排院建在了府中偏僻的地方。可她方才被关的屋子，是江南王府内，又不真正是。

王府曾是前朝末帝南下后兴建的宫殿，而这位末帝时常怀念真正的京城，真正的皇宫。便又在那小宫殿旁，建了一个小小的园林，美名其曰上林苑。中间又种植了一片梅林，以此隔开。

她曾在冬日受邀赏梅，听王妃随口说过那边的园子一直未曾好好休整过，如今安置了几个闲人。

而方才的景象来看，更像是安置民间美貌少女的地方。

王府大大小小每道门都有府兵，仆妇，小厮看守，要想逃出去难如登天。但梅林就不同了......嘉卉来过，记得这里亦是有院墙围着，但不论如何，都比真正的王府里容易逃出去。

脚步声慢慢远了。嘉卉略松了一口气，仍是不敢现身。今日卫歧是受梁承所邀出门，二人又不是真的有正事要做，应也不会离开钱塘。

可这回又不像上次，能清楚地知道她起初是跟着谁走了。或许那个仆妇清醒后，会描述出埋伏在外的人的长相。可一路追查过来，不知要多久。

何况，江南王府可不是如梁少州别院般容易潜入。

他会来吗？这个念头浮起后，嘉卉咬了咬嘴唇。不是不信任他，她信他此时此刻必然在找她。可若是她只干等着丈夫来救，那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她是一点都不信陈侧妃当真只是想和她解开误会的。嘉卉也不知为何，明明她严令自己必须有了证据才能下论断，可她觉得陈氏就是杏花村幕后的溪女。她们几人去杏花村时虽然乔装打扮，但若是有心查探，不难得知。

一个罪臣之女，一个早该在六年前就自裁的人。想要了她的命，实在是可以做到悄无声息。

嘉卉才探出一双眼睛，就听到脚步声又来了。和婢女轻轻且匆忙的脚步声不同，这回的脚步声更重，更急切些。

是那两个婢女去叫了援兵？嘉卉急忙缩回假山内，却不小心撞到了头。

脑中嗡嗡的，顾不上揉脑袋了，嘉卉紧紧贴着石壁，竭力不发出一丝动静来。

来人若是耳力极好，应是能听到方才她撞到脑袋的声响。嘉卉只能盼望江南王府的府兵只是寻常武人。

然而脚步声确实离她越来越近了，嘉卉手持匕首，紧紧抿唇。若是有人要进假山，她也只能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