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18)
虽说嘉卉只想肃清身边的人,但她既然接了这院里的庶务,若是出了差错,她这个做媳妇的顶多被程夫人训斥几句,下面的人就要被打杀发卖了。
还有卫歧......
他也没有传言里那般不堪。他信任她,她也该报答这份信任,别让他落到个日后分家无钱花用的境地。
等到了亥时,几个妈妈都先回去了,卫歧仍是没有回来。她嫁进来三日,他每日都很晚才回来。可每每回来后,身上一无酒味二无脂粉香气。
下午春燕说的话,蓦然间涌入到她的脑海。
“奴婢敢说大爷向来洁身自好......”
可这样的一个人,怎会花名在外?嘉卉支颐而坐,无意识地轻敲桌面。她才认识他三日,倒也说不准他究竟如何。
她正想着,就见珍珠琥珀一道捧了几碟甜饮进来,道:“院子里最近管事妈妈们进进出出的,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了,可要替我招待好。还有咱们带来的人,一律约束好了不准去嘴碎打听夫人院里的事。”
先前她让赵妈妈去打听程夫人的作息,算是一种婆媳间的默契。
两个婢女齐齐应诺,她又开了婚后第二日程夫人赏她的一匣子珠宝,挑出一颗珍珠和一块白花蜜的琥珀递给二人。
“大奶奶这是?”
“这便是你们的名字了,”嘉卉解释道,“算是我奖赏你们的。”
珍珠琥珀喜笑颜开,正要给嘉卉下跪磕头,卫歧就推门进来了。
想到他是不喜欢房里有人伺候的,嘉卉便让自己的婢女下去了,起身唤了句“大爷”。
卫歧轻按着她的肩膀坐下了。见他神色不明地看着桌上的珠宝匣子,嘉卉心中霍然惊了一下。也不知他在外听到多少,她将程夫人送的东西赏给了婢女,似乎不太妥当。
卫歧却站起了身,说道:“我去书房一趟。”
这么晚了,他还要挑灯夜读不成?嘉卉低头琢磨片刻,正想打发琥珀去小厨房要点宵夜送去书房,就见卫歧又操着急促的步伐又回来了。
“不必起身了。”卫歧道,把手上亲自捧着的檀木盒子放在嘉卉面前。
“这是什么?”
卫歧懒洋洋地坐没坐相,道:“夫人打开看看。”
嘉卉瞥了他含笑的脸一眼,神神秘秘的。
“呀,大爷这是何意?”
嘉卉错愕问道。盒中之物说来也简单,无非是整整齐齐的金元宝,底下还有厚厚一迭的银票。金光闪闪,就算是嘉卉从前,也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金子。
“你以后看中什么珠宝头t面的,便自己买回来。”
她哭笑不得,哪有丈夫这样给妻子送钱的。寻常男子,难道不该是自己去首饰铺子挑几支珠钗金簪送给夫人吗?他倒好.....
不过,她承认,若真是她嫁了人,她一定会更喜欢直接给金银的。
夜色昏沉,卫歧的脸在精致的明角灯下,看不清神色。嘉卉道:“多谢大爷。我也有些嫁妆银子,大爷不必给我花用。”
卫歧直白道:“你的嫁妆得花一辈子。我给你的都是我的私产,不是府里公中出的。你安心收下。”
“大爷有何私产?”嘉卉脱口而出。
卫歧顿时就笑了,双眼紧紧看着嘉卉,没错过她脸上的好奇和随之取代的懊恼。
这炽热的眼神看得嘉卉浑身不自在,别开了脸。
“大爷怎么这般看着我?”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卫歧微微上翘的双眼也含了笑意,“反正是正当营生得来的。”
嘉卉抑制住开口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告诉她的冲动,道:“那这银子我也不能收下,大爷还是......”
“你一直叫我大爷,也该改口了吧?”
卫歧打断了她的话。
他倒是很自然地一开始就叫她“夫人”,于情于理,她也该回一声“夫君”。只是她总觉得她虽然已经嫁了过来,但这夫妻之名本就是假的,也无夫妻之实。真要喊夫君,她有些叫不出口。
俗话说灯月之下看佳人,常比平时还要美。嘉卉本就是容光出众,此刻颊边生霞,很有些平常见不到的娇憨可爱。
卫歧毫不掩饰地端量着嘉卉的脸颊,揣摩着她此刻的心思。以前他从不猜测别人心中所思所想,而嘉卉是不同的,他不知道她怎会替嫁给她,犹疑多次后还是不忍问出口。
近乡情怯,大抵就是如此。
“你便叫我的表字吧。”卫歧道。
嘉卉松了一口气,道:“不知大爷的表字是?”
“载清。相彼泉水,载清载浊。”卫歧似是随口说道,却是一眼不错地看着嘉卉。
她脑中嗡然一声,一时间难以呼吸,半晌才勉强笑着唤了一声:“载清。”
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巧的事!她有些僵硬地道:“从前没有听母亲叫过。”
卫歧颔首:“这是我从前的一位先生为我起的,母亲叫我名叫惯了,不曾改口。”
嘉卉也点点头,怔怔地凝视着卫歧的脸。眼前人的相貌生得极好,即使此刻随意坐着,也有种难以言说的夭矫不群,正沉沉地看着她。若不是她已足足有六年不曾用过“周嘉卉”这个名字,她甚至要怀疑卫歧看出了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还是嘉卉先移开了视线。
“大——载清明日还出去吗?我有些院里的事,想问问您。”
“你为何从来不问,我每日出去是做些什么?”
第 10 章
嘉卉顿时静了下来,她手心里还攥着一块方才拿出来的绿宝。珠翠冰凉,她微微握紧,来换得往日的清醒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