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57)
有些好笑。
“恭怡不答,说她和驸马感情早已破裂,她并不怪责。”卫歧轻笑了一声。
他看着嘉卉,道:“她又说你红杏出墙,不是安分的女子,请皇帝做主为我t休妻。”
嘉卉啼笑皆非:“她还真是,目的明确。”
卫歧问道:“什么目的?”
嘉卉摇摇头,道:“那皇帝怎么看待此事?”
“我就说她脑子不好使,一味哭哭啼啼地在那儿说你坏话,把皇帝惹烦了,命她不准再闹。”
“皇后说我打了公主的脸,至少也还得罚我去公主府门前负荆请罪。我说公主败坏我夫人的清誉,也请公主来镇国公府门口跪着。”
嘉卉笑得腹痛,道:“你真要把她们气死了!”
卫歧懒洋洋道:“本来就是恭怡使坏在先。她们也说不出什么,真纠缠下去也只有她自己丢脸的份。皇后咬死了天家威严,恭怡坚持说你勾搭驸马。我听烦了,就说别因着你寡廉鲜耻,就觉得世间所有人都这样。”
嘉卉听着入了迷,催道:“然后呢?”
“然后他们几人像是被下咒了似的,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我等了一会儿,见皇后母女消停了,就告退了。”
嘉卉长长吐了一口气,笑道:“你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幸好皇帝没罚你。”
卫歧嗤笑一声。
嘉卉想安慰地拍拍他的手,伸到一半觉得不妥,索性拍了拍自己。
前几日她也想过,皇帝怎么会让自己的亲生子在寺庙里长大,之后又把他放在镇国公名下?隆佑帝又不是那等受制皇后外戚的皇帝,怎么会让自己的血脉认他人为父呢?
难道是当时她想岔了?
可记忆中小卫歧的脸和八皇子那般相像,她也能确定当年卫歧的母亲绝不是镇国公府里的程夫人。
更何况,他今日种种行径和话语,换作寻常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她怀疑道:“皇帝真没有打你板子?”
卫歧笑道:“难道夫人盼着皇帝罚我?”
嘉卉瞪他。她哪里是这个意思了?
“我瞧皇帝似乎也真想治我个御前失仪之罪,”卫歧道,“不过么,他大约也知道是他女儿平白无故诬陷她人在先。一会儿怕是承恩侯也要入宫陈情了。”
卫歧轻哼了一声。
“倒是出宫时还遇着了太子,劝我不要沉迷于美色,该寻些正事来做。”
嘉卉点头道:“太子说的,也有些道理。”
美色当前,笑语盈盈。卫歧笑道:“我如何沉迷美色了?”
嘉卉吃茶的动作顿住了,轻轻咳了一声,装作没听见。
卫歧也没在言语上纠缠,望了嘉卉片刻,问她:“累了一日,歇下吧?”
她点点头,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在公主府上又经了一场荒唐闹剧,自然累极了。
嘉卉正想把下午带着她箱笼来小和山的珍珠琥珀唤进来,就见卫歧已经起身,利索地铺床迭被。
“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她咬唇克制出笑意,才道:“奶奶没有吩咐了,你退下吧。”
“再把我的婢女叫进来。”
珍珠和琥珀伺候着她梳洗。歇下后,嘉卉虽乏了,但心中有事,全然没有困意。
索性重新坐了起来,在桌案前磨墨给程夫人写信。
兹事体大,嘉卉字斟句酌,写一句就要停笔推敲语句,写了约摸半个时辰。待到写完时,嘉卉通读一遍,对着窗外朦胧月色发怔。
纸上陈情终究单薄了些,也不知程夫人会不会信她的话。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嘉卉重新躺下后没一会儿,却是传来阵阵蛙鸣,吵得她一下子散了睡意。
明日该让厨房捉几只田鸡来吃。
她这般想着,翻来覆去,也在山脚下微凉的夏夜中睡着了。
次日,她是被一阵鸟叫声吵醒的。她醒来的时候天光还未大亮,外间一丝动静也没有,整个庄园还在沉睡中。
嘉卉也没摇铃把珍珠琥珀叫进来,自己换了身家常衣服,出门了。
颐园不大,只有几排平房。北地建筑讲究一个四平八稳中轴对称,嘉卉凭着昨日走过一回的印象,慢慢踱到了大门口。
晨光下,卫歧正半蹲在池边,看着两个小娃娃在旁玩耍。
嘉卉没有走过去,静静地远远地看着他抓住一个幼童的手臂。那小童生得黑不溜秋,半边身子要往池里去。
她忽而想起七八岁时,她去母亲陪嫁的庄子上小住。那时卫歧是她的小跟班,自然也跟着去了。
一日,她趁着奶娘婢女都在歇午觉,独自一人偷偷溜到附近的池边玩耍。
池里几尾金鱼无忧无虑地游着,煞是可爱。她在地上捡了一条树枝,不顾仪态地蹲在池边,探出身子想去逗弄小鱼,就被悄悄跟来的卫歧拉住了。
十余年前的往事,如今想起来,当真如前世一般。
她正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母亲陪嫁庄子上的小池塘。一会儿想到再大些去别人家做客,府上少爷偷偷打发婢女给她送玉佩.......
她气得立刻就告辞回了家告状。
卫歧觉察到有人正一眼不错地瞧着自己,转身一看,竟是嘉卉立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裳,发髻也没簪平日里出门戴的步摇珠花,神色微微怅然。
他叮嘱了那年长些的小童几句,大步走向嘉卉。
“你怎么醒了,不再多睡会儿?”
嘉卉摇摇头。
卫歧笑道:“那我领你去用早饭。今日日头不大,我们一道去后山走走可好?”
她有些迟疑。嘉卉昨日听了卫歧的几句话,是不打算回城去看望查夫人了。今日她原也没想好做什么,待在屋里似乎也有些枯燥乏味。她若是找旁人一道出去走走,卫歧一定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