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61)
“真娘是承认自己有个叫桃条的婢女了。”嘉卉平静道。
裘真两只眼睛紧紧瞪着嘉卉,牙齿在嘴唇上几近咬出血来,半晌才轻声问道:“桃条人呢?她如今在何处?”
嘉卉道:“真娘不必再在我面前装相。你派她一个人千里迢迢去江夏杀我,难道你觉得她有能回来的命?”
“我没有要杀你!”裘真当即尖声反驳。
她重复道:“我没有要杀你......”
嘉卉真如闲聊一般,还将盛着几块蜜饯的小碟子往裘真面前推了推,道:“那你意欲何为呢?”
裘真这才明白,为何眼前人早早就将婢女都打发了出去,原是有备而来。
桃条一直没有回来,这些日子她面上一如往昔,实则吃不下睡不好,时时在想桃条究竟出了何事。
那是她最最亲近的婢女,裘真哽咽了,问道:“桃条如今在何处?你把她还给我。”
嘉卉不语,只静静地看着裘真。
显然,是要裘真先回答她的问话。
裘真咬牙道:“对,是我派了人去。真找个男子去败坏你的贞洁,我不敢,也寻不到合适的人。只有桃条,她身量高,又有些英气能扮作青年郎君。我命她想尽办法也要攀上你,勾你私奔。”
嘉卉好笑道:“你凭什么觉得一个见过几回面的陌生人,就能让我违抗圣旨抛下家族去私奔?”
“何况,你要败坏我的贞洁名节作甚?”嘉卉问道。惠娘和裘真先前并不相识,徐家和裘家更是从无往来的。
裘真这么做,未来妯娌婚前有件丑事,对她难道又有什么好处吗?
嘉卉想不明白。
裘真道:“我自然知晓此事难行,可我就是.......”
她顿了一顿,道:“可我就是想看你和我一样。你要嫁给镇国公府的大爷,我要做你的弟妹。我一想到你清清白白,而我却是已经有了污点......”
嘉卉忽地想起,卫歧曾和她说过裘真和卫云霆定亲的机缘。
她静了片刻,匪夷所思道:“可也不是我害的你!”
裘真略有些诧异,方恍然大悟:“你知道了,是卫歧告诉你的。”
她又冷道:“当年买凶劫持我的是我大嫂,祖父早已罚她回汉阳老家的家庙清修了。”
嘉卉更觉莫名其妙:“我不知你们姑嫂间有何矛盾。可冤有头债有主,你祖父已经替你惩治你大嫂,你为何要报复到惠——我头上?”
裘真偏过头去,道:“我就是心有不甘,凭什么这样的丑事落到我头上。”
“卫家兄弟救你及时,二弟也是亲眼目睹,他和你多书信往来,可有对你流露出一丝嫌弃的意思?你家人为你做主,你日后婆家也没说过半句不好。你何必要去害人?”嘉卉觉着自己的话有些好笑,这又有何可嫌的?
一片静默后,嘉卉讥讽道:“你们家风可真有趣,大嫂买凶劫持小姑,做姑娘的算计未来妯娌。”
她望着裘真面色惨白的脸,慢慢也想明白了。裘真放不下自己曾被歹人劫持过的事,怕自己嫁入镇国公府后低惠娘一头。就盼着惠娘也和她一样遇到些什么,最好名声有t失。
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大约是真没有本事雇佣几个男子去江夏祸害惠娘,只能派出自己的婢女。
也许是并未坏得彻底。
说起来,还真是十分可笑。
良久,裘真才问道:“桃条呢?”
嘉卉道:“我早就察觉她是个姑娘,因她说话有趣,才和她见了几回。后来她去了哪里,我并不知情。”
裘真啜泣道:“是我害了她。”
泪眼朦胧中,眼前的女子神色凛然,她喃喃道:“你运道真好。”
嘉卉简直要笑出声来!真正的惠娘早已死了,她那么无辜!
彩屏被徐太太所害,便对她的女儿惠娘起了报复之心,引她见了不知来历的外人。裘真被自己的亲大嫂所害,居然算计到了未来妯娌头上,派人去勾搭惠娘。
她人做的恶,都让惠娘承受了。
然而这些人做的,似乎都和惠娘的死因无关。嘉卉道:“你当真没有想杀我?”
裘真道:“我杀你作甚?我若是派人杀了你,你父母能善罢甘休?你父亲是节度使,真要彻查自然会查到我头上,到时候别说名声,我连命都要陪进去。”
嘉卉心内苦笑,惠娘的父母远不如裘真想的那般,会为女儿讨回公道。
她仍是面带疑色地上下打量她。
裘真道:“你死了,卫歧也还会娶妻。我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我说了,我只想让你名声扫地。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都能认下桃条,我若真想杀你我有什么不敢认下。”
嘉卉颔首,信了她的话。她又问道:“那桃条可有曾给你寄过我的私物?”
“什么私物?”裘真皱皱眉头,“她去了江夏后只和我通信过一回。”
给她送耳坠的人又是谁呢?嘉卉没有答话,思忖起来。
裘真见她不语,道:“我劝你也别去程夫人面前嚼舌,你手上那银簪根本定不了我的罪。你说得再动听,只要我不认下,她只会当你胡乱攀扯。”
“还有你那夫君,”裘真鄙夷道,“他若是敢打我,我祖父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嘉卉仍是沉默。
裘真有些气恼,有些疲惫,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她心里不自觉轻快起来。
她是绝不能让徐氏去国公夫人面前乱说话的。
裘真道:“我向你赔不是,从前是我想岔了。还请惠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往后我们还要做妯娌,我愿待你如亲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