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73)

第 37 章

瓢泼大雨, 天色浓稠。

嘉卉坐在屋内，凝神远眺，朦朦胧胧间, 连远处连绵青山的轮廓都不甚清晰了。

换下的衣裳搁在熏笼上，这场大雨来得不巧, 竟是在归途中开始飘飘落落。

等她回到小和山山下时, 已是淫雨霏霏。卫歧撑伞在等她，把她抱了回来, 没让她脚踩雨时泥泞的土地。

嘉卉已然放弃在意珍珠琥珀会怎么想了。

她饮了一口热茶, 就听卫歧问：“二婶忽然请你回去一趟，可是有什么事？”

她含糊道：“是她的一些私事。”

卫歧奇道：“她有什么私事，要特意来和你说？”

又有些责怪道：“你竟然还愿意赶回去陪她。”

嘉卉放下手中茶盏，斟酌道：“确实也是桩大事, 我先前拿不准该不该和你说。总之，你听了也不要恼，更不能冲回府里去。”

闻听此言，卫歧面色沉了下来。查氏究竟做了什么对嘉卉不利的事, 让她如此叮嘱？

嘉卉道：“我之前听定阳侯夫人说, 京中近来隐约有传闻，公主在别院豢养了几个面首。”

她猜卫歧肯定也记不住那弯弯绕绕的亲戚, 干脆用爵位称呼。

“还是她暗示我能去向二婶打探是否属实。我忽而想起, 每每撞见二婶去公主时她面色都挺.....”

嘉卉不知该如何形容，索性用了快活二字。

“总之, 前几日她也认了。如今二叔即将回京述职, 她和公主亦是已经情谊不再。二婶便担心起万一那头有人胡言乱语, 此事会被二叔察觉，所以请我一道商议。”

豢养面首？

卫歧面色古怪, 半晌才道：“母亲知道吗？”

“知道的，只是她大约没那个脸皮找母亲讨主意。”

查夫人为何就有脸找她商议，嘉卉也不明白。估摸着是自己从前太好说话了些。

“你给她出了什么主意？”卫歧好笑道。她一个姑娘，能怎么料理面首的事？

嘉卉道：“我能有什么主意？不过劝她，这些人也不会跑到二叔面前去说，大不了用金银封口。她倒是打定主意，要去寻一个见面说话。”

“她还说那人是我的江夏老乡。”她笑着摇摇头。

卫歧嗤笑一声，并不多说什么。

嘉卉觉得有些诧异，问道：“你居然不生气？”

“又不是我媳妇养面首，我生哪门子的气？”

她笑起来，卫歧道：“晚来夜凉，大奶奶就此安歇了吧？”

时辰虽然还早，但嘉卉确实颇有困意，闻言忍不住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卫歧一笑，将她抱起到床榻上，道：“大奶奶好眠，我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雨大，记得穿件蓑衣再出门。”

话音刚落，嘉卉又觉得自己的嘱咐很没必要。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何必多嘴来上一句。

卫歧顿住脚步，回望了一眼已经拆下发髻，青丝垂落的姑娘。她正半坐在榻上，从轻纱后露出一张花树堆雪的脸。

倏然间，他喉头一热。

风紧雨急，然心中却像是有一炬明火，指引着一条生命的出路。

*

一场雨，一场寒。

连着好几日的濛濛细雨，暑热彻底消散，不知不觉也入了秋。

嘉卉和卫云瑶前几日就已经约好，要陪她一道去典玉楼，挑选一份给程夫人的生辰贺礼。

“嫂嫂，多亏你肯相陪。不然母亲必然不肯轻易放我出门，得派她身边的几个妈妈都跟着出来，一步都不允许我乱动的。”

云瑶挽着她的手抱怨，面上却笑嘻嘻的。难得能出门一趟，又少了往日几十个仆婢相随，自在不少。

嘉卉扬唇一笑，道:“妹妹客气什么，正好我也想回城逛逛。”

听她叫的是妹妹，云瑶愈发高兴，跟着殷勤的掌柜走到二楼雅间。

雅间内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半开的珠t宝匣子。粲然可观，熠熠生辉，皆是时下京城风靡的样式。

程夫人向来不在打扮上用心，平日里也只取端庄得体之意。若是送了她一套华贵非凡的首饰，多半也是束之高阁。

云瑶真正要送的贺礼是手抄佛经，又觉得有些简薄，才想着添一件首饰。

嘉卉和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望着眼前一片奇珍异宝，简直是要挑花眼。

掌柜不敢怠慢两位贵客，卫云瑶视线看向哪一件，就开始喋喋不休介绍。

云瑶听了半日的介绍，终是决定买一对耳坠子。只是又在银镀金蝴蝶翡翠秋叶耳坠和金嵌珠翠葡萄耳坠中摇摆不定。

犹疑许久，卫云瑶道:“嫂嫂觉得哪对更好些？”

嘉卉已坐着喝茶，闻言上前一看。

两对耳坠子都是做工精细，翡翠和珍珠的成色都极好。想来典玉楼的掌柜也不敢拿普通货色给卫云瑶看。

嘉卉放在手中比对，笑道:“还是秋叶纹的更适合母亲。”

她其实觉得葡萄耳坠更好看。但这硕果累累的样式，多蕴含着多子多福的意味，并不太适合程夫人。

有人替她做了决定，卫云瑶

欣然接受，道:“就要这个。”

给程夫人的已经选好，云瑶道:“嫂嫂若是累了就坐下歇息，我还想再看看。”

嘉卉道:“我和你一道再瞧瞧。”

她是许久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了。从前周家富甲一方，母亲要给她打什么首饰，都是让首饰铺的人送到家里来挑选。

偶尔她叫嚷着要出门逛逛，母亲才肯带她去街上亲自看看。

卫云瑶让掌柜退下了，少了滔滔不绝的聒噪男声，嘉卉也有了兴致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