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90)
发髻早已歪得不成样子,脸上还算干净,只汗津津的。
她心里想着卫歧的伤势,全然顾不上去想自己方才就是这么狼狈地见外人。两个宫娥轻手轻脚地给她换了件衣裳,重新盘发。
嘉卉心急,催促她们动作快些。宫娥似是得了命令不能和她说话,只歉意一笑,仍是慢吞吞地给嘉卉梳发髻。
镜中人愁眉不展。
适才身边有人,她还能勉强维持镇定。现今身边两个宫娥都一言不发,如此静谧的环境,她才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在珠镜殿前,真是生死一线。倘若卫歧的功夫差些,他们二人是早就命丧黄泉了。而段皇后为了给恭怡善后,竟然舍得推出宫禁侍卫来杀他们。一会儿的御前陈情,不知她又会使出什么法子?
宫娥梳头梳了许久,嘉卉再次出言催促。她本想起身就走,只自己的头发还握在旁人手里,动弹不得。
两个宫娥依旧不答话,给她插上最后一支珠钗。嘉卉立即起身,屋门开了,是卫歧走了进来。
两个宫娥福了福身,退下了。
嘉卉看了看他,已经换了件袍子。她问:“你包扎好了?”
卫歧点头,道:“没事了。”
这个屋子也不知是派何用场,除了梳妆台前的圆凳,只有一张小榻供人坐。嘉卉坐到他旁边,道:“我要看看。”
“皮肉伤罢了,没什么好瞧的。”卫歧一口回绝,见嘉卉仍紧紧盯着自己,面露古怪道,“难道你要我在这里把衣服脱了给你瞧?”
嘉卉道:“莫非你方才是穿着衣裳让太医给你包扎的?”
太医都能看,她怎就看不了了。
卫歧笑笑,搂住了她。“回去再给你瞧。”
她掉下泪来,道:“我真怕你死了。一想到刚才种种,我就害怕,又后悔把你拖进来。”
“是皇后要杀我,又和你何干?”卫歧失笑。
“对了,你方才在皇帝面前说,是我们和阿鱼争执时侍卫突然出现。一会儿记得自然些改个口,老实说就是了。”
他搂着嘉卉。她许是被吓到了,脸蛋比平常还要白些,眼里含着泪珠不解地看着他。
“为何?”
“阿鱼还活着,”卫歧提醒她,声音压得很低,“他若是死了随你怎么说。梁彻多疑,除了事关你身份的必须先得瞒着他,其他的照实说就是。左右那几个侍卫都死了,他要罚我和他们是什么时候冲出来的干系不大了。”
嘉卉紧紧抿着唇,转而问道:“你真的没事了?和我可没什么好逞强的。”
“没事。”卫歧说。他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探了探她的腰t和背,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没摸出什么异样,收回手。
嘉卉道:“我可不像你,受伤了还嘴硬。”
卫歧没理她这句抱怨,嘉卉还要再说,双唇就被他含住了。
和平日里家中的亲吻不同,或许是想到一会儿还要面圣,他动作轻柔,亲得远不如平时重。
嘉卉怕会有宫娥再走进来,忍不住轻轻推开他。
“没事。”卫歧反而把她搂得更紧,又吻在她的唇上。
这下外间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卫歧微微后仰,问:“你害怕吗?”
她轻轻喘着,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没什么好怕的。”
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要说的话都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了。
“等这事结束......”他又低头吻了她一口,含含糊糊道。
未等嘉卉答话,肖公公就推门进来了。他看到二人挨得极近,也没说什么,笑呵呵请二人去紫极殿。
殿内一派肃穆宁静,静得有些可怕。阿鱼一人跪在坚硬的地砖上,其余几人分别站在左右两边。嘉卉和卫歧行了礼,也站到英国公的下首,等着皇帝垂询。
恭怡悄悄抬眼瞄了一眼父皇。方才宫人来请时,她想起母亲的嘱托让她无论何事都不要出寝宫,推辞说已经睡下了。
不料紫极殿的宫人听命皇令,大有她不出来就要闯进来,抬也要将她抬到紫极殿的架势,恭怡只好来了。
见母亲面上祥和,阿鱼也还活着,恭怡才舒了一口气。
只父皇面色阴沉,见她们来了后一言不发。且对面的两个国公皆是面色难看得如丧考妣......
“恭怡,你来说,跪在地上的这人是谁?”隆佑帝察觉到女儿的视线,冷不丁问道。
“回父皇的话,此人乃是儿臣的......侍从。”恭怡紧张道。
隆佑帝面无表情问:“你的侍从,怎么会和卫歧夫妇会面?”
恭怡盯着自己的鞋尖,道:“儿臣不知。”
“既然是私自行动,那就是不把你这个公主放在眼里,拖下去斩了。”
“父皇!”恭怡扑通一声跪下,连忙改口,“是儿臣让他去的。”
段皇后轻声呵斥道:“恭怡,起来。”
皇帝一摆手,示意卫道成代他询问。镇国公上前一步,作揖行礼道:“敢问公主,您派您的侍从找卫歧夫妇是有何事呢?”
“我......”恭怡心乱如麻,答不出来,高声道,“父皇,这不公平!您不能让卫歧的爹来审问儿臣!儿臣在宴会上身体不适,之后一直待在自己的寝殿中,一步都不曾踏出过。儿臣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何错,要您这般让外人审问儿臣。”
嘉卉郑重跪下,道:“既然公主不愿说,那民妇来说。”
卫歧也跪在她身边。
恭怡飞快抬头地看着他们二人,又瞥了一眼段皇后。皇后自见到卫歧和嘉卉进殿后,就是听天由命的神色,只冷冷瞟了一眼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