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血(236)

“是啊！”尤澈十分满意地看着这个作品，道：“只是一小节的五福火就有这样的威力了，而当时摧毁塔城，我们足足用了十万枚。”

杜予添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们？”

“对！我跟你爹，杜弦大将军一起。”说到这儿，尤澈忽而想起了什么，他问：“对了，你在皇宫里埋了多少枚？”

杜予添本是两眼凝望着越发变小，快要熄灭的火焰，却在那火焰将熄之时，他忽而扬起眉眼，看向远处的夜空，看着黑幕中早已停滞的风雪，看着远处夜空忽而被浸染了一大片的血红……他望得两眼酸涩，红肿，隐忍。

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二十枚。”

尤澈愣了愣：“就二十枚？就怕不够啊！要不你再拿点儿回去？”

杜予添倏地捏紧了拳头，似是被冬夜冻得全身颤t抖一般，他隐忍着莫大的情绪，紧咬着牙槽，道：“不用了。二十枚足够了。”

尤澈沉思了一会儿，在心底推测了万般可能性，反而试探性地问了句：“要不……我给你一些杨家火炮特制的精糖？”

“……不用了。”杜予添闭了闭眉眼，可他手中的拳头并未松懈半分，口中倒是状似无意般地道：“普通糖霜，也够用了。”

尤澈这才放下心来，本以为杜予添是刻意想要来拿他们杨家火炮的精糖，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想多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火炮之事，却在这时，尤家下人紧急跑了过来，并对尤澈大声通报道：“不好啦！不好啦！！二爷，小杜将军，刚才杜家来人了，说是……说是……”

杜予添紧握的拳头蓦地一松，深夜中，不远处的灯火并不能照亮他此时早已布满泪痕的脸庞。

却听见尤家下人大声道：“说是杜家书房莫名着了通天大火，火势太大，根本冲不进去，杜弦大将军他……”

尤澈大震：“先生怎样？！”

“杜弦大将军他没有逃出来！”

第133章

当苏沐瑶接到杜弦命丧火海的消息时, 她正准备用早膳。

来通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平。

他的口中，有着掩藏不住的喜悦, 并笑着说：“这下可好了, 少了个杜弦将军, 太子殿下和娘娘您, 也少了很多头疼的事儿了。嘿嘿，这人吶，是做不得恶的, 否则不用娘娘您收拾, 自有天来收！”

话虽如此, 但杜弦将军终究是苏沐瑶非常熟悉的人, 她从很小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认得他了。

苏家和杜家向来走得近，从苏沐瑶记事起, 就记得这位和蔼可亲的杜伯伯每次从外头打仗回来，必定会给她带来一些新奇好玩的, 专属于小姑娘家的礼物。

有时, 她爹苏应在会教给她拳脚, 杜弦必定会教她一些个战场布局。偶尔在吃酒闲聊时, 苏应在便笑着说：“拳脚只是为了让瑶儿有个防身的，战场布局什么的，便罢了。那里危险, 我不可能让她上战场的。”

事到如今, 苏沐瑶还能回忆起当时, 杜弦笑看着小小的团团的她，对苏应在说了一句她毕生难忘的话——

“此言差矣, 我瞧着沐瑶聪明伶俐，有着不亚于男儿的睿智。若是悉心教她战场布局，没准她今后指挥战场时，比我那不成器的犬子更适合。姑娘家又怎样？谁言女子不如男？！”

正是这句“谁言女子不如男”，在小小的苏沐瑶心底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从此之后，让苏沐瑶更加努力勤练拳脚，也更加饱览群书。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让杜弦将军跟爹爹之间产生了嫌隙？

又是什么时候，让杜弦将军对爹爹有了杀意的呢？

这样的答案，是永远也问不出来了。

……

耳边，江平还在兴奋地说着什么，可苏沐瑶是一点儿早膳都吃不下了。

纵然杜弦的死实在是一件痛快的事，苏沐瑶也曾幻想过到了这一天，自己该当如何举盏庆祝。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只徒留满身心的五味杂陈。

过了好一会儿，苏沐瑶才闷闷地问了句：“当时的杜家下人呢？没有来得及救火吗？”

“昨儿晚上，杜弦的贴身护卫贾驰正好有急事，递了牌子进宫见皇上和太子殿下，当时他不在场，说是杜弦吩咐的。由于杜弦刚用过晚膳，那个时间点是杜家下人用膳的时间，他们管家说，杜弦有要事思考，不准他人来打扰，因而就更没有人靠近他的书房。”

“时也命也。”苏沐瑶忍不住地感叹了一句。

“等杜家人发现书房着火的时候，那火势太大，直接将杜弦自个儿的宅院全数烧了。从书房，到厢房，再到一侧的耳房，小园林……杜家人着急扑火，也是着实来不及了。”

“太子知道这事儿了吗？”苏沐瑶忽而想起这个。

“知道了。殿下是特意让我来告诉你的，这会儿他已经前往杜家查看去了。”

苏沐瑶张了张嘴，本想避嫌不该问的，但琢磨着，今后自个儿也是必定要离开温衍的，也就不再顾虑什么。

于是，她开口问道：“……那……杜予添呢？”

很明显，江平的脸上闪过一瞬的迟疑，但他还是回答了：“小杜将军倒还算是平静。”

“他可受伤了？”苏沐瑶追问道。

“不曾。”江平在心底踟蹰了好一会儿，方才又道：“昨儿出事的时候，杜予添将军不在府里。”

“哦。”苏沐瑶放下心来。

“他在尤澈的府中。”

此言就像是晴空里的一道闪电，瞬间刺破苏沐瑶堪堪平静的心湖，直到江平离开许久了，直到桌案上的小粥小菜都凉了，她也没缓过神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