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雪(207)

此时的家主莫佑泽正临危不惧地吩咐宅院内大大小小的事宜，比如说院墙上每隔一处都要插上火烛，留下三两侍从守着。院内每八人结成一小队，但凡有妖怪闯入即刻拿下。莫家的老人妇孺呆在暗室避避风头，至于想要私自逃跑的人，莫家绝不多留。

家主原话是这么说的：“莫家不留窜鼠。”

他的头脑异常清晰，散发着完全不属于这个年岁的冷静。

莫家有的长辈和旧人看着莫佑泽的手段忽然就有些不认识他了，可莫佑泽就是莫佑泽，不论是遣散先家主妾室、从小零带领莫家渐渐重返兴盛、还是今日之事，便足以说明——他早已不是外界哄笑被圣地退货的废物“莫家二公子”。

或许，智慧与果敢，才是真正的他。

*

人在荒疆，也算悠闲自在。

虽说这里荒是荒凉了些，但止不住这里清净啊，最近又是定魂灯又是魔族琐事，整的头都要大了。杜天找了个地方躺着闭目养神，可忽然间，烈风吹拂，空间细微扭曲一下。

才紧闭的双目蓦然睁开，便对上一双急眼。

“护法，有魔攻进来了！”

空气一瞬静滞，来禀告的小魔愣然望去一眼，未见半分魔影。

杜天知道有不怕死的魔攻打过来了，却没想到那个不怕死的竟是婵魔。昔日老友再见，场面一时有些冷笑话式的尴尬。

不过气氛很快便被桠豸打破了，“阿婵，你究竟怎么了？”

婵魔身为前六护法之一，与情魔关系自是不错的。当初有魔背叛尊上，桠豸怎么也没想到其中竟有她和雪魔，她很好奇先魔尊旧部究竟是怎么打动她的。这个疑惑她放在心中很久，直到今日才得以有机会问出来。

桠豸问：“阿婵你究竟怎么了，可是有人威胁你了？”

“我能怎么了？”她一展水袖反问。

“别跟她废话，”杜天说，“抓了再说！”

闻得此言，婵魔扯唇一笑：“这么久过去了，二护法还是这个样子，有趣……”

“呵，这么久了你变老了——”

话题一转忽然到了容貌上，的确，婵魔自认这么多年受毒影响姿色衰老了许多，但这些她能说，别人不能说，尤其是这种挖苦她的语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要活口，”她对身旁一魔道。

身旁魔看她一眼，“我替你挖了他的眼。”

挖他的眼？

好大的口气！杜天倒要瞧瞧他有什么资格。

*

妖界。

这里早已发生了一场乱斗，来的都是一些魔，不乏有很多先魔尊的旧部，魔力都不菲。

洛水殿。

比起外面的狼藉，这里倒是极其平静，概因有魔攻打前妖王就安排了许多妖兵妖将守护在这。

殿外，洛千易拂拭蓝鞭上的魔血，正听属下汇报情况。

“洛大人，检查清楚了，附近已无活口。”

洛千易孤身玉立，脸帘半抬，不停手中动作：“公主如何？”

“公主无碍，”他抱拳称，“殿内有近侍守侯，又有小小姐在，”

“千貍？”修长的玉指一停，那双静默的眼蓦然冰冷看来，“胡闹，她怎会在这？”

妖兵无言，他也不知小小姐为何在那，瞥了眼洛千易，却见他神色冷凝回看了眼洛水殿，快步朝那去了。

妖兵见状忙跟了上去。

“叩叩——”

未有人应。

洛千易垂眸，试探性问：“公主？”

依旧无人应。

“洛千千，”洛千易唇线紧抿，“再不出来族法伺候。”

话音落，一时间还是没有回应。这就怪了，洛千易眉头轻皱，正思索里头是否出了岔子，便见门忽然开了个缝。

再看来人，不是洛千千还能是谁？

洛千千探出脑袋，“哥哥，你怎么来了？”

“职责所在，”洛千易挑眉，“不是让你好好呆在族里，为何要私跑出来？”

这语气这眼神，能看出来大哥是真的生气了，洛千千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长她几千岁的兄长。

她被堵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当之时，殿内忽传来一道人声：“是我让千千过来的。”

郗音忽然解围来了。

闻言，洛千千就笑呵呵半挑眉看一眼洛千易，见他神色自若，沉默了。

“公主可好？”半晌他问。

外头乱势虽有他们平息，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问一问总归安心些。

“无碍，辛苦你了”悠悠的声音最后传来，好似充满了某种疲惫。

洛千易留意到这一点，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

可洛千千就抢了回答，“哎呀哥哥，音姐姐只是累了，有我，有我你还不放心吗？”

他这个小妹最近修为又大大突破，有她在，洛千易确实不用操心，只是他这个小妹思维跳脱，贪玩好事……而公主喜静，又久居洛水殿，有时他总担心公主同她待久了会被带坏。

“莫要一直打搅公主。”他由心说。

“知道啦知道啦，我一会儿就回去。”洛千千吐个舌头。

事后，洛千易便先撤了，他一走，洛千千原本维持的俏皮表情就慢慢变了，她回身望向身后的殿宇，默默走了进去。

“他死了？”

殿内，郗音的双眸略微泛红，声音微哑。

洛千千动了动唇，终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点点头。

“何时的事？”

“娶妾的后一日，”洛千千说，“听说是自挂白绫，生前写好了遗书。”

闻得此言，一种说不清的酸痛从心底涌出，郗音望向殿外，默默垂下眼帘，恍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