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雪(55)
姜止吟只默默将剑收起,轻声一句:“是她。”
整个屋内因着突然出现的灵识沉了几息。
江伥沉着脸看着这突然冒出的花灵,它试着张了张口,但方才被顺道施了禁音术,说也说不出。
它想: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不,不对。
江伥立马否定这个想法。
不,不可能。
柳如惜已死它十分肯定,除非....除非花妖原本就没死。
她在骗人,而且骗过了所有人。
这个念头刚出,便见原本沉默不语的灵花,从它眼前浮跃过去,注视着早已倒地不起的老妇良久。
片时,灵花无限感慨,“阿婆,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脆生生传入几人耳膜深处。
只是,再也没传入那个被她称之为阿婆人的耳畔。
江伥起先愣了两秒,但一听这久违的声音,立刻全然确信心中猜想。
她、果然没死。
而此时,姜止吟淡淡回应她: “愿意说说吗?”
花灵一笑,“有何不可。”
说着,“柳如惜”开始抬眸望着承尘,努力挖掘深处记忆,“我本是楚姚山下的一株茶花,得了灵力孕育这才有机会修得人形。在我快结妖丹之际,突遭妖祟恶袭,我斗不过那人,遂被打回原形,奄奄一息之际,是柳娘子将我于暴雨漂泊中救下,我心怀感恩,想日后报答,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再次得见她。
只可惜,这一见,便是最后一面。
柳姑娘深遭危难已是强弩之末,纵然我想用妖丹救她也是黔驴技穷。一筹莫展时,她不知怎的竟同我系了灵魂献祭,她本就于我有恩,我自然要完成她的夙愿。所以,我成了她。”
一阵夜风从窗而入,她接着道:“那晚我确实已经死去,现在这副身体不过是我借着融丹的妖力强行聚起的最后一道灵识罢了。
自我“死”后,我的最后一丝灵识残存于院内茶花之上,数个日夜,我听见了阿婆和妖的每一次对话,每杀的一个人,每一次忏悔。也是从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和柳娘子自以为的牵挂,在阿婆眼里,只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笑话。
我,自始自终只是个自我感动的笑话。”
花灵长叹,“原来,做人比做妖还累啊。”
故封识(修)
方寸之内, 灯彻夜未熄。
花灵将前后的事情摊开来说,有些在意料之中也有些出乎意料。
其中一事就是真正的柳如惜曾救过花妖。
仔细想一想,前后倒也能联系上。
人大多数总是对于最为开心的、悲伤的、窘迫的、气愤的、特殊等印象深刻, 妖也同理。当时她在柳如惜屋内发现的那幅画就是好的例子。原本的柳如惜并不善笔墨,可花妖不同, 她有妖力,所以吟诗作画这些凡俗事自不在话下。因真正的柳如惜对她有恩,所以她才甘愿被灵魂献祭,为身体的主人完成夙愿。
现在想想,作了画,却将画藏在屉出。或许是不想被人发现?毕竟,王煦和柳如惜夫妻多年, 自是了解彼此笔势笔锋。
旁边的花妖继续恬淡语气说着。
她早知老妇不喜她,却不知为何, 原以为或许是因她抛头露面、行事言语放纵,所以后来就有所收敛一二,谁知, 这位阿婆何止是不喜欢自己,而是不知听了哪个妖孽的话就要诛杀她。她自认守心侍奉王家, 将心却换来黑心。
别的道理她不懂,但她知道有恩还恩, 有命偿命,此乃天经地义。
她已算得仁至义尽。
姜止吟一听知她起了不忿, 便轻蹙了眉。
她平日醉心修炼,爱恨情仇看的极轻, 虽看的淡但并不代表她不懂。俗话说得好,人面有美丑, 人心有喜愁,花妖也是。
她知道花妖不忿什么。
只是,她不认同花妖行事。办法千万,老妇进牢狱或受凌迟是迟早一事这下好了,她提前死了,花妖自己也难逃罪责。
实在是冲动。
四下俱静,外头依旧灰蒙蒙,缓缓的,视线内花叶翩跹,浅粉色的光渐笼着整个屋内。伥妖已没了气罩阻绝,怎么想,此时落在它身上的光都是不利的,这不,在释放的同一息妖就硬生生被逼出了抽气声。
姜止吟静静留心这状况。
她虽然放任花灵“报复”伥妖,但妖若真的死了,对她们也是有害。
但两妖之间她还不宜插手,倒不是不能,而是不到万分危急,不如不出手。
正这么想着,便见方炯皱了眉,拉回她的注意: “会不会出事?”
方炯见“柳如惜”回来时还想着:既没死,花妖会不会立马报复回去?可如今伥妖还不能死,且不说它到底参与师兄之死,总归要押回梵尘山夜牢的。
不料,他的念头挺准,才没个眨眼,就见花妖开始动手。
气氛愈加不对劲,灯火下,花灵释放出的光,将原本明晃晃的屋子映照的诡异、可怖。他倒没发现这光吸入或肉眼看到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所以侧眸有些瞠目结舌问姜止吟,几乎是立刻,一道神识回他。
“不会。”
说话的人清浅眸子好似飘渺,朱唇未动。
对上她的目光,方炯不自觉放松疑虑,目光移开,望向伥妖。
妖的面色已呈现死灰色,看起来虚弱至极,它瘦弱的手紧抓衣袍挣扎着,胸膛忽起忽落仿若随时都能因着那光断了似的。
“……”
虽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有了姜止吟那番话,方炯顿觉自t己想的太过多了些。于是淡淡掠过,转向苍晚清,想瞧瞧他是何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