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雪(58)

人群一静，一人扬声应他：“你尽管说。”

“此妖，就是诸位口中的大前辈。它曾出了许多资金为这里建了义庄。”

这一刻，人群陷入了死寂般的静默。

不会吧。这个妖就是大前辈，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一阵默声抽气后，方炯见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伯回他。

“给我们出资筹建义庄确实是积德行善，但它害了那么多人，功不抵过就该千刀万剐。”

有人接着话立马附和，声音极度不耐：“就是，哪能因为先前的事情就将魔头放走，要我说就该压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对，就该！该叫他——”

只是此人话音还没落完，便觉一股滔天迷雾涌出。毒雾无风自动，幽绿色的气体很快萦绕全场，原本在这铿锵发言的人皆觉一阵眩晕，倏尔身体无力，横七八扭的要朝地上倒去。

“收！”

阴气森森的雾中，姜止吟眼疾手快用手一点腰矜，将专门吸收毒瘴邪气的瓷瓶一横。这一横，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吸收完大半毒气再抬眸时，伥妖已然消失。

而妖走后，她指尖划出一道符文。

转眼间，原本茶楼外横七竖八躺着的人迅速消失在虚空之中，再也没有先前那番热闹盛景。

姜止吟双眼轻眯瞧见一抹红影利索地将最后一道毒气劈开缺口，随之散作透明。

不知是不是前段日子太久没见到苍晚清的缘故，她总觉得，师弟对剑意的感悟又有所进，而且，不是一星半点儿。

“师姐，成功了。”苍晚清清理完一侧战场后，盯着江伥消失的位置一笑，他步履轻快地走近她，一袭方胜文红衣，连带着由白色发带高高束起的发都随晨风飘逸，恰好日从东升，他便站在灿烂光明中，笑得肆意真诚。

仿若寂静的空间里，好半晌，她才知道他在叫自己。

“破——”

方炯抱剑重重劈散最后一道毒气，但意识到后方不知怎的忽然静了，他回眸望去。

于是恰见一身红衣装扮的苍晚清唇畔翘起，羽睫下的眸子跟他前晚无意间见到的一样，宛如一汪春水。

再看两人，俊男美女，好不养眼。

瞧着瞧着，方炯忽然意识到，昨夜匆匆一瞥，可能不是错觉。

苍晚清这样的眼神，不就话本描写男子爱慕女子时才有的炙热，温柔，又略带小心的眼神吗？

……师兄莫不是喜欢止吟师姐？

想到这，方炯微敛思绪，他一收剑，朝两人走去。

临故地（修）

恰看到方炯抱剑而归, 且周遭寂静，事情同昨夜预想的一样，姜止吟温声：“做的不错。”

“是师姐想的周到。”方炯道。

话入耳时, 姜止吟一点腰矜将瓷瓶收回，接着两指微拢手腕缓缓推开。

随着她的动作, 茶楼一亮，未过半息，空中暗藏的阵法显出淡蓝色光芒，无数道光随着她手里的动作又霎时化作粒粒霜雪，继而消散。

阵法一破，原本毫无人息的旷地，忽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长街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一幼童拿着糖葫芦踉踉跄跄地穿行, 不一会儿，他扬着笑，终于跑来露天茶楼坐下。

目之所及处, 茶楼中央一桌一椅，一袭青衫手拿折扇的半百老人站于桌前挽袖、顿足, 说话间只听他抚尺一下，霎时金戈交错, 栩栩如生。

但闻话完，座下掌声雷动。

无人可见的后方, 姜止吟三人伫立原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放眼望去，楼里每人都听的入神。

可再好听也比不得追伥妖一事, 姜止吟道：“走。”

“好。”苍晚清应道。

不多时，三人出发, 方炯默然跟在一侧，心里暂时敛下不绝飞绪。

……

……

伥妖被施了追踪术，一路向南追来，几人敏锐发现：这是他们先前去义庄时走的那条小路。

再加上苍晚清说“在此处见过妖”，且它受了伤，按理推论，跑到这极可能是因为——它的妖穴在这。

路是条山路，视线内山峦起伏、层雾迭嶂，清晰可听远处飞流直下的潺潺水声，因着是桃月，山里绿草如茵，百花齐放。

一时目光都落在这里，只觉自己临于世外桃园，但很快，欣赏不复，姜止吟有了别疑。

这里不像自然之景，倒像是灵气聚集。

圣地灵力最为充沛，可此处离楚姚山算不得近，镇上灵气微薄，这里却大相径庭，又是为何？

她轻吸一口气，只将没寻着结果的疑惑藏于心，接着再朝里走。

前处便到了岔路口，岔口是一处崖谷，深不见底，底里就是先前早早就听到的瀑布泉眼，水声击打着石头在耳畔传来清脆的响声。

忽的，姜止吟察觉到一抹灵力重新缠回指内，她当即意识到什么，薄唇轻抿：“追踪术没了。”

“那我们分头去找。”方炯说着就要走一条岔路，却被姜止吟叫住。

“不行。”

方炯脚步一瞬停顿，回转身。

姜止吟道：“没了内丹，伥妖应当切不断追踪术，现下这般，恐怕是有他人相助。你才入宗门，定要明白行事慎重的道理。记住，无论何时，切不可再像刚才这般鲁莽。”

方炯长在羲和山，受过万般教诲，自然也知晓以他如今实力，方才行径确实不妥。于是话入耳里，再不敢胡乱行事，只安心跟着。

姜止吟双掌相对，念起法诀。

这法诀是破阵诀，目的就想试试这周围有没有障眼法。

与此同时，泉水潺潺流动，谷底云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