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雪(88)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他应当很喜欢这件法衣。

论起这山内的路，还真同砍柴人说的那般百转千回，稍不留神就易迷失。

姜止吟御了剑，虽不至此，但绝好不到哪去。

山顶云雾缭绕，视野不清，无奈下，他们寻了一个稍稍空旷之地，亲寻出路。

落了地，大抵是抱着能寻到人影的心态，姜止吟四处注意着周遭有没有生灵的迹象。

可巧，她才走没几步，真就让她给寻到了——远处有一突兀石壁，石壁足足百丈宽，傲然挺立。再看内里左侧隐隐立有茅草屋，右侧赫然是数丈宽的巨泽。

按惯例，灵物偏爱傍水而居。运气再好些，还能遇到个开灵识的，寻来问路再好不过。

出于警惕，姜止吟只稍稍比苍晚清走快半步，护在他身前，就这样，两人慢慢朝着百丈宽的石壁凑近。

等她凑近，发现石壁上潦草刻有几笔纹路，既不是魔纹，亦不是妖族的。

姜止吟将这奇怪的纹路一一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心想回去后还能叫师尊瞧瞧出路，这才同苍晚清接着朝里走。

最后，他们到了一个宛若仙境，任谁瞧了都看得出是精心打造的地儿。

满片碧海桑林，中心寥寥几间草屋。草屋花草相衬，右间碧蓝湖泊贯接南北两侧。举目远望，中心还立有一白色雕像，再朝里走是一处长桥，桥下流水哗哗。恰逢晨间一缕阳光东斜，剎那间照射下来，一时美若仙境。

直觉告诉姜止吟，他们要找的地，就在此处。

“你们是何人？”

人未到，声先至。

姜止吟暗惊此人竟能无息接近她，然面上还是回应那句问语，“晚辈自凡界而来，有事相求。”据她了解，越是强者则越喜欢开门见山，遮遮掩掩来意反而引人厌烦。

但她话也并不全无意义。这其中，还包含一层试探，她既说有事相求，便是试探来的这个人究竟倾向帮，还是不帮。若是帮，她揣测，有如此实力想必在这里也有一二话语权，那就代表她们的计划只会更加顺利。反之，愈加艰难。

若二者都没有，怕才是最坏结果。

“你走吧，不帮人。”他说这话时，一道神识不动声色扫视过来。

言罢，扫视感淡淡消散，但只是好像，那人的气息依旧没走远，他好似在等，在等亲眼瞧见他们离开似的。

姜止吟道：“前辈不好奇我所求何事？”

“你走吧，不帮人。”他又答。

“便是有关妖魔之事，前辈也不好奇吗？晚辈来此，只是想请你们出去，去好好看一看这万千世界，再不拘束于一地。”

他虽然不问，亦不好奇，但主动权在她这，她亦可以说出。

这是不会断了彼此话的有效方法。

那人这回没了复语，说：“单凭你？”

言外之意，对此事感兴趣。

猜测此人也是知晓镇中一事，苦于困境久矣，姜止吟重复说辞，将自己的初心以及种种举措细细同他描述一遍。

“凭万千个我。”她坚定说。

等她说完，姜止吟注意到那人难得没有立即接话。仿佛是听进去了，他思索片时，好半晌才听他道：“随我来。”

这句随我来，姜止吟心里自是欣喜他竟这么快松口，末了，她同苍晚清相视一眼，循着那人施下的一道灵力跟上。

这一跟，两人就仿若到了另一番天地：碧蓝湖泊的北端。

若说先前远远望去，是漂亮。那么现在近距离看到，潋滟的湖水轻轻荡漾，泛起蓝色的涟漪，是无以伦比的惊艳。

湖风轻轻拂面，姜止吟难得放松，微闭起眸。

他问：“美吗？”

“美。”姜止吟道：“前辈可是要说什么？”

突然说随他来，她可不会单信是叫她欣赏美景来了。

但那人不语。

也是在这时，四周开始萦绕阵阵起低吟。她一怔，四处一寻，却始终未扫到声音出自哪里。

只听着低吟有古语，有魔的咒唱，有妖的轻吟。很远处，声浪似欢呼，似在悲戚，似在无奈。慢慢的，越来越多吟唱者加入，伴着声浪愈来愈大愈来愈高扬。直至湖心涟漪阵阵，引起千丈高，这声音也只多不减。

“好好看看。”他忽施一道灵力过来。

眼终于寻到声音的出处，只见千丈高的水浪迭起迭落，下方，藏在水里围跪在最中心白色石像旁的人群垂首低吟。

姜止吟不解，“这是何意？”

“是送别。”苍晚清突然开口。

似有些意外苍晚清竟知道这个，他神识又探来一遭，不过很快，好像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审视而来目光又倏而收回。

他道：“这是妖族和魔族特有的群送仪式。”

“群送...仪式？”姜止吟一怔。

典籍记载，这是妖魔两族特有的大型送葬形式。那现在岂不是意味着，最近在此处，有大量的妖和魔都死了？

可为什么？妖魔寿命分明可媲南山，若无意外，百年千年自是不成问题的。

“他们只是一群命不久矣且老弱病残的妖和魔。”他道。

这是话里有话？要不然为何独独强调“老弱病残”，“命不久矣”？

莫不是，是想劝她放弃？

姜止吟：“然后呢？”

那人仿若愣了一瞬，声音都莫名变了个语调，听着有些怪：“不懂？”

姜止吟摇头，言简意骇：“是。”

仿若她们的反应完全叫人始料不及般，空气一滞，满是寂静。

很难想象，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