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梦茧(6)
千万不能眨眼,眨眼就输了。
在一片黑暗中,纪娴山的眼眸垂下去,重新看向华智时,多了几分平静:“继续过现在的日子,我没觉得有问题,也不觉得非得浪费时间精力,把别人犯过的错误摆正。”
华智张嘴,想要反驳她。
被纪娴山直接挥手打断:“之前你说,如果我不参与这次案件,就会导致仙界和妖族一场大战,必然会死伤无数,还引得人间生灵涂炭。真是让你见笑了,我还从不知道自己如此举足轻重,能影响这么大的局面,能决定这众多人物的生死。这世间,有我无我,我看也没什么影响。”
她只是天庭随便抛弃和冤枉的小人物罢了。
“抱歉,我表达有误,我只是想说,这次真的很需要仙子你。”华智看着她的眼睛,真诚道,“昨日巡音阁发生的事,是我们的不是。还请仙子不要放在心里,而是多多考虑大局。您的才能,没有司法天神天兵不知道的,请把它用在帮助需要的人,而不是摆在这黑暗里蒙尘。”华智说,“请仙子你走出去,帮助那些含冤受死的人吧。”
一阵唇枪舌战过后,纪娴山沉默了许久。
不是因为她被说服了,而是因为她被绕进去了。
“等等,我刚还有件事没说。”纪娴山仰头看着他。
华智预感不好。
“你只有三次回答的机会,刚刚你已经用完了一次。”纪娴山双臂抱在胸前,“劝你想好了再回答。”
华智郁结:“不是,你这……”
你赖皮啊。
“顺便说一下,不许告诉任何人你来过这里。”纪娴山警告完毕,不客气地进了隧道。
华智知道,她这是懒得客气,粗鲁地赶客了。
哼,但他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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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到正午,日头毒辣。
雪筠正在集市,准备收摊了。
远远地一个大红衣裙的女子走过来,她妆容精致,姿态摆得很从容,但脚步急切。
雪筠满脸诧异:“管欣,你怎么来了?”
管欣喘口气,笑:“我不能来?”
“你前几日身体不适的,好些了?”
管欣点点头,随便拿起雪筠摊位上的一颗玉石,在手中把玩,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听说有司法天神来找娴山办事,她答应了?”
雪筠看着她手中焦灼变动的手指,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看来大家说的确有其事,那我得空再去找她打听。如果她能借此机会出去,或许是个大好事。”管欣笑着将玉石“啪”地放回去,脚步急切地离开。
雪筠伸手拿过玉石,望着她远离的背影,眉头轻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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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地方,花了多久建起来的?”华智看着眼前的起居室。
从外边的栈道,通过一人宽的隧道,便是这小小的居室。两人展臂长宽的居室,室内墙壁凿得相当整齐,这可是很要功夫的。
纪娴山深呼吸一口气:“你还不走?”
华智提着照天灯,环视这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床和一桌一椅。
床上铺着简单的竹片席,床头挂了两件绿色的外衫;
桌上摆着一副棋盘和战到一半的黑白棋子,仔细一看,是用河里的石头,自个儿磨的。
纪娴山一个人,便是幽居在这险峻的黑暗之中。
因为无人可入这里,她便可独享这静谧的小小世界。
华智甚至能想象到,她平日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燃一根蜡烛,细细品茶,自己与自己对弈,任由寂静把时间一粒一粒撒掉。
华智坐到桌前:“该黑子走,还是白子?”
纪娴山拦住他的手,“别摸。”
纪娴山和衣侧躺在床上,不再管他。
希望他讨个没趣后,自行离开。
华智看了看床上背对着他的瘦长身影,要不还是先撤,再想其他办法?
正准备出去,他看到侧壁上放置的一把剑,就再也挪不开眼神。
剑柄上镶着一颗绿宝石,宝石周围是各种缠枝花纹。
这是传说中的守心剑。
守心剑可以感应持剑者内心的欲望并共振,以提示持剑者要守住心中升起的念头,同时它的威力不可小觑。
守心剑至今在法器簿上,排名前十。
哇,纪娴山这里竟有此等稀罕的宝贝。
回头看一眼躺着的女子,华智悄摸摸伸手拿剑。
差点够到那把剑。
剑身震动浮起,嗖地一下飞出。
华智一转身,正看到纪娴山坐在床边,手握那把剑,剑尖撑在地上,满脸杀气。
而那把剑,周身剑气暴涨,明显很不稳定。
当然,这也说明,纪娴山是有欲望的。
如果想要说服她出山,那就必须要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华智还没来得及道歉,突然“啪嗒”一声,某个竹简一样的东西掉落在地。
他往下一看,是原本用红绳挂在剑柄上的竹简。
日久年深,红绳被虫蛀断了。
华智愧疚地冲剑主人笑笑,慢慢从地上捡起来那个竹简,吹开上面一层灰,才发现竹简上歪七扭八刻着两行字,他借着照天灯的光,眯眼看:“纵使注定屡战屡败,——”
这两行字过于野心勃勃,显得格外幼稚,看的人也觉得尴尬。
纪娴山变了脸色,冲过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竹简。
不由他分说,纪娴山抓着他后背的衣服,直接把他拎上峡谷边的草场,扔在地上。
草场不远处就是巡音阁。
巡音阁前有个女子,一身红装,妆容精致,正等在那里,看到纪娴山,露出文雅的笑容,往这边走来,是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