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去(117)

眠月点头：“好。”

妘贞木便陪她们等。酉时过半，众小铺果然准时开张，扶樾看什么都稀奇，尤其是那些五花八门的吃食，简直目不暇给。

三人沿此街逛去，什么果木翘羹，和菜饼，炒栗子，各色时果等等，停停走走，一路吃去。眠月眼前总浮现旧日景象，稍显沉默些，握着一串糖葫芦走了一路，不知在想什么。

再过一阵儿，华灯初上，人潮愈发汹涌起来。街巷中灯烛万盏，宝炬生辉，楼阁之间，皆以绳牵了，缀以小红纱灯球，光华照人。

众小铺前也挂起各式灯笼。以竹枝编作鲤鱼白兔等，覆以绢帛，彩墨勾画，将其中烛台一点，便活灵活现。

“想什么呢！”扶樾一拍眠月肩头，指向一处，“你看，那个像你！”

眠月一瞧，却是盏凤鸟状灯笼，昂首展翅，似要腾飞而去。她环顾四周，目光很快锁定一只白狐状灯笼，笑道：“你也在这里！”

扶樾唇角一勾，道：“不像呢，它只有一尾。”

眠月轻笑还击：“那你刚刚那盏颜色也不对。”

此时，二人目光同时落到一旁一盏小鹿状灯笼上，笑容不觉渐渐凝滞。

妘贞木不解二人话中意，只趁二人观灯，便往一旁去，很快便提了一盏凤鸟灯一盏白狐灯回来，赠予二人。眠扶二人相顾一笑，各自提了对方样貌的灯，同妘贞木又往下逛去了。

“万梦阁的姑娘们来啦！”

不知是谁喊了这样一句，行人便纷纷向戏台涌去。三人顺着人流也来到那戏台前，戏台前早已围去数十层。三人隐在人群中，遥遥望去。

“此一折名唤‘春归去’。”

“且说那天地动荡，大劫降临，日月无光，业火纷起——”

一人唱道：“望世间，岂忍见万命悬。大女子有何畏怯？休负了苍生、故人也！”

一人和道：“此去凶险，又如何将人劝？我自同去也！大女子，怕甚么死生离别！”

又一人和道：“昔年刀光谁忘却？都捱过。行时切莫将我缺。大女子，自可立地顶天！”

……

众人尽皆噤声，聚精会神听着。听那“大女子”如何同心协力，如何九死一生，到紧张处，更是敛气屏息，只隐隐听得些啜泣声。

再听到后来，灾厄散尽，故人皆归，众人含泪而笑，不禁捬掌：“好！”

妘贞木轻笑道：“我便知，如何也该是个好结局。”

末了，台上几人齐齐唱道：“从来此心无愧欠，满怀尽揽好时节。春来邀得同归去……”

几人骤然一顿。其间那蓝衣女子目光忽而越过人群，直直照向眠扶二人。

“……共游自在天地间。”

番外合集

番外一【南烨】

下雪了。

南烨在一旁已经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眼看着那亭顶由黛色至绒绒一片白，早已不耐烦。

“喂，你们能不能快些？”

青凌没有抬头，只笑道：“非要打这一场？”

南烨道：“要不然你以为我费心思到这里来做什么？”

瑟君素华望着那棋局良久，举棋不定。终于释然一笑，将那枚棋子放回盒中，道：“阿青，要不你认输吧。”

棋局分明尚在僵持之中，看不出胜负。青凌只望一眼，便应道：“好，我认输。”

南烨向青凌道：“现在你总有时间了吧？”

青凌望望四周，又看向南烨：“你看看，这里是打架的地方吗？好山好水好风光，打坏了多可惜。不如今日不武斗，换文斗。”

南烨蹙眉：“我不会你们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青凌一笑：“我说的这个‘文’，是‘斯文’的‘文’。你若能将这飞雪止住，便算你赢。”

“这有何难？”

南烨心知这飞雪本为青凌神力所化幻象，当即催动灵力，一道接一道赤色涟漪漾开来。

炽烈气息之下，飞雪纷纷消融，化作白雾，连成一片。

南烨一愣：“不对。”

雾色渐浓，将远山覆住，四下白茫茫。

青凌平和道：“我输了。”

南烨道：“这不算。”

“怎么不算？”青凌一挥袖，一只茶盏停在南烨身前，桌上茶壶随之飞起，准准倒入其中。

茶汤鲜红澄亮，极其惹眼，与四下灰扑扑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南烨盯那茶汤半晌，忽而拈起茶盏一饮而尽，而后将衣袖一敛，飘然而去。

素华看着那背影笑道：“她这就走了？”

青凌又一挥袖，棋盘上黑白棋子哗啦啦各自归于盒中：“谁能摸准她心思呢。咱们继续。”

番外二【长熙】

此日中秋。

还在三界时，每逢这一日，长熙便会随恒我一同去往人间。那时恒我一唤，她便知又至此时节，故而自恒我消失之后，她便未能留意了。

凡人见月圆，便想到团圆，团圆不了的，就哀哀戚戚。长熙不理解，但尊重祝福。

院中桂树开得正盛，清幽幽香气盈得满院都是。

月出东山，似明晃晃一只大银盘。恒我手中也端着个大银盘，上边盛着几只桂花饼。

长熙抓起一块，一咬开，桂香霎时填满唇齿之间。

她依稀记得，从前有谁最爱用这天月桂做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真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正想着，有铃声忽而轻轻响起。

长熙骤然一怔，桂花饼“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来不及去拾捡，一阵儿翻找，终于找到那只知音铃。

她心间发颤，催动知音铃。那知音铃在她手中散发出炽盛光芒，可是不久又黯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