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新婚(20)
裴知晚正在打印中年女子留下的婚书照片,她刚刚还问对方要她父亲的其余书法作品,不过对方说要回家找一找,明天再带过来。
听到小叶的问话,她笑了笑,把打印出来的资纸张迭放整齐,说:“来得及,苏城那边也可以绣。”
下班比较晚,裴知晚请小叶吃晚饭。
等上菜时她给小叶讲刺绣婚书,忘了和老板说不要芹菜,于是菜一上来顿时愣住了,小叶也傻眼了:“好多芹菜啊,小老板你怎么办?”
裴知晚无奈笑:“没事,你多吃点。”
小叶点头,愣是比平时多吃了一碗半。
*
吃过晚饭,裴知晚回到公寓,稍作洗漱后,她坐到桌前开始研究婚书字体。
等把婚书画稿勾勒好,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起身时腰和膝盖都在隐隐作痛,忙伸手揉了揉,去找了药膏贴上准备休息。
凌晨快一点,京市天气突变,天空中乌云翻涌,压暗了夜色。
先是响了两声闷雷,很快,深蓝灼亮的电光撕开云层,如同明晃晃的刀口划破夜幕,天地现出一剎的雪亮。
紧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着在头顶上方炸开。
裴知晚惊醒,本能地打了个激灵,没等缓过来,眼前一黑,屋内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这是停电了?
搬来这个小区已经好几个月,这还是第一次碰上停电。
裴知晚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定格,周遭陷入一种令人不安的静谧里。
忽然,窗外电光忽闪,短暂又强烈的光芒将屋内映亮一瞬,也将室内的物件勾勒出清晰而锐利的边缘。
一种与平日全然不同的冷厉与尖锐,令人有些心悸不安。
黑暗和寂静将人的感官无限放大,身体里仿佛每一根神经都绷到极致,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强烈的恐惧感正如潮水般涌来。
裴知晚无法控制地呼吸一滞,伸手紧紧抓着被子,手指甚至因过度用力而渐渐泛白。
“轰隆——”
闷雷声愈来愈密集,不过几秒,突降暴雨,骤密的雨点狠狠打在窗玻璃上,大有不将其凿穿便不罢休的架势。
夜晚、雷雨、停电。
裴知晚默念一遍这三个词,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几幕恐怖片的画面,头皮倏地一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嗡。”
忽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微振,屏幕亮起薄薄的亮光。
裴知晚打了个激灵,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缓了好一会,犹豫着探出身子胡乱摸过手机,拉出快捷面板点开手电筒。
一束冷白色的光芒亮起,她心里稍稍安定些许,这才有心思去查看手机振动的原因。
是一条短信。
小叔:「庄特助,麻烦你把苏城新能源研究院的项目资料整理一下,明天交给我。」
裴知晚:……她是不是看错了?
裴知晚怀疑自己没睡醒,伸手揉了下眼睛,把发件人和短信内容检查了一遍。
小叔钟庭屿、庄特助、项目资料。
很好,确定了,不是她看错了,而是钟庭屿的消息发错人了。
裴知晚轻点屏幕回复消息:「小叔,我是知晚,你好像发错人了。」
对方很快回复:「抱歉,原本是要发给庄助的。把你吵醒了?」
裴知晚:「没有没有,刚刚打雷,公寓里停电了,我就醒过来了。」
小叔:「恩。」
因为在发消息,裴知晚的思绪暂时从恐怖片里抽离出来,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快了许多,那种缠绕全身的恐惧感也倏然远去。
但是……
她看向钟庭屿只有一个字的简短回复,他这是要去忙工作了?等等,他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吗?
作为一个工作室五点半就关门的小老板,裴知晚对钟庭屿的敬仰在这一刻升到了最高处。为了表达这份敬仰,她默默点开通讯录想改个备注。
可刚点进去,轰隆的雷声响起,她手一抖,手机差点跌落到地上,急忙手忙脚乱地捞起来。
好在没掉,不过在慌乱中似乎拨出电话,男人微沉的嗓音精准地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混着暴烈的雷雨声一同钻进她的耳朵里。
“知晚?”
裴知晚倏然直起上半身,握住手机贴到耳边:“小叔对不起,我刚不小心摁到了。”
钟庭屿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轻到裴知晚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说:“恩,还以为你有别的事情要说。”
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比平时温柔,以致于裴知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屋内空调停了,有点热,裴知晚起身去找电池小风扇,找的过程中还真想起一件事情:“小叔,明天你去苏城的话,可以帮我把压襟也带过去吗?”
不然她担心他从苏城回来,就又要去港城,一去就是大半年,那她就大半年拿不到那条压襟了。
“你急着用?”钟庭屿问了一句,忽然说,“我等会拿给你?”
“啊?”裴知晚没反应过来。
钟庭屿不急不缓地解释说:“刚从公司出来,等会经过你楼下,顺道拿给你。”
*
五分钟后,裴知晚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里仍然有一种虚飘飘的不真实感。
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分,外面下着暴雨,钟庭屿正在给她送压襟的路上。
这事搁一个礼拜前她想都不敢想。
她竖起耳朵一边听门口的动静,一边想着等会儿见面时要如何开口。
——小叔谢谢您特意给我送压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