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糖(102)
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将人命当作工具,竟能冠冕堂皇地贴上“做好事”的标签。
阮糖落在腿侧的双手攥成拳, 红唇紧抿。
须臾,她的手被一股暖意包围。
周淮煦的掌心覆上她的手,不动声色地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他漆黑的眼瞳中流露出关切与警惕的神色。
阮糖没有忘记自己身负的任务,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朝周淮煦点了下头,缓缓松开拳头,面色如常地和他继续往前走。
刚走了几步,一阵洪亮刺耳的钟声突然响彻四周。
被囚在铁笼里的人们像是木偶被线拉扯,惊慌得发出骚动声。
禁锢在他们身上的铁链也发出清晰的碰撞声。
“干什么呢,安静!”
男人不耐烦地拿出一根电击棒敲打了下铁笼。
有两个身穿护士服的女人走了过来。
隔着铁笼,开始给里面的人挨个儿抽血。
这是他们每天固定的抽血时间。
即便有些人已经快断了气,有些则刚刚被摘去器官还流着血,也要充当免费的人体血库。
不远处的铁笼里,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垂着脑袋,蓬乱的头发遮住他的眉眼。
他的脸颊脏兮兮的,嘴唇薄而干裂。
少年靠在铁笼边,被一个护士用针孔扎进自己冷白的皮肤里。
他奋力地挣扎,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那个针筒拍打在地。
护士发出一声惊呼,少年抬起眼眸死死地瞪着她。
他咬紧牙关,艰涩开口:“我、我要杀了你们!”
他宛如一只被禁锢的小兽,在囚笼里茍延残喘,但仍旧耗尽全力一搏。
他的黑眸狭长,虹膜颜色偏深,隐隐泛出锐利的戾气。
像极了在野外生存的小狼崽。
“臭小子,你他妈找死!”
男人骂骂咧咧地打开铁笼的门,将那少年踹倒在地。
他拿起电击棒胡乱地捅了他几下。
少年孱弱的身体止不住地抽搐,很快就晕倒在地。
阮糖的目光紧盯着他,这个少年看起来和西西的弟弟小北年龄相仿。
难道是——
她的眼睫颤动了下,感觉到身侧有人走近。
阮糖侧过头,对上周淮煦的深眸。
他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轻打了个勾。
没错,这人是小北。
西西曾提起过,她的弟弟小北右侧眉尾有一颗深褐色小痣。
刚刚那个少年在与男人争执间,他们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上也有一颗一样的小痣。
阮糖望进周淮煦的眼眸,他的眼神笃定、清亮、澄净,仿若一汪清泉能将这世上的污垢全都冲刷殆尽。
阮糖那颗不安的心莫名镇定了几分。
他们一定可以,将这些人救出去。
周淮煦的目光扫过那个手执电击棒的男人,语气讥诮又轻松。
“你们这里的活儿很全啊。时间管理也有一套,一分一秒都不耽误。”
男人哼了两声:“这些人浑身上下都是宝,不用白不用。”
周淮煦:“那看来跟着你们,能赚大钱。”
“必须的!”男人哈哈笑了两声,带着他们继续朝前走。
笑音随风飘散开,与地下超市里的阴森氛围形成鲜明反差,却显得更加诡异骇人。
不一会儿,他们一行人走到了一处里屋。
屋内亮着一盏白炽灯,灯光下的细微灰尘飞扬。
无数的蚊蝇扑扇着翅膀乱飞,落在生锈的手术台上。
手术台的四周粘着黏黏腻腻的黄色不明液体和斑驳血迹。
放眼望去,没有任何的消毒用具。
男人摆摆手道:“喏,就是这里了。既然你们带了医生护士,让我看看你们的手艺。”
他话音一顿,“刚好今天有个要卖肝脏的。”
他打了个呵欠,让手下把人带上来。
很快,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就被领了进来。
他的双目空洞洞的,仔细一看竟被挖去了眼球。
他身上的衬衫脏乱不堪,胸前涔着干涸的血迹。
双手双脚都被铐着长长的铁链,皮肤被磨得起了水疱,早已脱皮。
但这种疼痛与他前几日刚被挖去眼睛,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男人被人猛地往前一扯,身体立刻像筛子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颤巍巍地说:“求求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他的嗓音带着哀求。
惊惶与恐惧已经完全消磨了他的意志。
“秦老六,你还差我们一百八十万。”
男人接过手下递来的账本,随意地翻了翻,抬眼嫌恶地睨向他,“不想卖器官就还钱,要不然,就让你家里人替你还!”
“别动我家人!”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没了眼睛早已尝不到泪水的滋味,但喉间泛起苦涩的酸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抖着身子,啜泣道:“我卖。”
他伸出双手,摸索着躺上手术台。
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摇晃声响,感觉下一秒就要塌陷。
“别楞着了,动手吧。”
林圣楠听到男人的催促声,愤懑地掩下心头的情绪,默默地打开自己的药箱。
“等等。”男人迈步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腕骨,拦下他的动作,“我查查你带了什么。”
闻言,林圣楠的眼睫颤动了下。
阮糖和周淮煦面色如常,紧紧地盯着男人的动作。
他们带的这个药箱,里面放着手术工具和消毒用具,但没有带药。
阮糖的眼眸微敛,开口道:“小哥,我们这回来得急,麻药你们提供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