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糖(132)
阮糖将车子开得稍离公安局门口有一段脚程,隐在街角处,即便路过也不会有人能瞧出端倪。
她刚想熄火,一辆黄色小电驴就从警局门口像条小飞龙一样窜了出来。
阮糖坐在车厢里,眯了眯眼,定睛望去,车座上俨然是戴着同色头盔的朱超。
这家伙抠门都能抠出一整座梦幻城堡了。
前些年朱超以家里离警局不远为由,整天跑步上下班,说是锻炼身体。
后来他迟到被扣了钱,这才忍痛割血,买了这辆小电动。
他把钱全攒进裤腰带,将铁公鸡人设塑造得炉火纯青。
如果他是内奸,那他和神秘集团里应外合又怎么会差钱?
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
阮糖暗自忖度,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跟在朱超的后头直追而上。
她的侦察能力上线,开着她爸的奔驰车隐匿在川流不息间。
如一道寒锋暗影,悄悄地尾随那辆颜色鲜艳晃眼的小黄驴。
前方的小黄驴尚不知有黄雀在后。
任朱超再怎么机警,也料不到早就停职在家的阮糖这会儿会换一辆新车,在后头跟踪他。
万事俱备,就差追上他这股邪风。
阮糖猛踩油门,跟随朱超穿过宽阔的马路。刚绕过一处中心环岛,还未右转,一辆别克车就轰然朝她驶来。
车子“嘭”的一声擦过她的车身,瞬间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阮糖抓着方向盘,被迫驶停,身子受到惯性向前倾。
她目睹朱超蹬着小黄驴下了路坡,已经绕进街头小巷远去,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阮糖气得不打一处来,不由得打开车门,下车朝那人叫嚣。
“你会不会开车啊?这里不能左拐,不会看交通灯啊。”
男人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流露出几分歉意。
“不好意思,我刚开车上路没几天,不太熟练。”
他自称是新手,伸手指了指自己那辆车的车尾,上面贴着“新手上路求关照”的车贴。
阮糖:“……”
男人欲赔她修车费,但她汲汲营营到这一步,却把人给跟丢了。
这是多少精神损失费都赔偿不了的。
阮糖站在马路边,抬手拨了下长发,往后一捋。
蓬松凌乱的发丝随风吹散,像极了她此刻复杂的心绪。
铩羽而归的她最后和男人谈好,等定损之后再联系赔偿的事情。
她恹恹地将车子开回家,刚回到别墅,就被眼尖的阮渊发现了端倪。
阮渊叫住了她:“你刚刚开回来的那辆车怎么有刮痕?”
“……”
“糖糖,你开着我的车去哪儿了,又出去闯祸了?”
面对父亲直击灵魂的三连问,阮糖走到茶几前,拿起水杯猛灌了口凉白开,随后郁卒地躺倒在沙发上。
她实在是太累了。
身心俱累,心寒得无法大吵大闹。
阮渊见她这副自闭不语,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他拧了拧眉,为她的杯子续上热水。
“女孩子少喝点冷的。”阮渊缓缓开口,“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开你的车出去干了点事。”阮糖含糊地说。
阮渊坐到她的身边,眼里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又和你那些案子有关吧?”
阮糖点了点头。
她原以为阮渊肯定会像从前一样责骂她,不经他的允许擅自借车,贸然行动,差点遇到危险。
那车轱辘话她都能全文背诵了。
殊不知,阮渊却半句话都没说,将盛了热水的玻璃杯递给她,半晌才道:“人没事就好。”
阮糖愣怔,握着水杯,杯沿的温度过渡到她的肌肤,像暖流般流淌进她身体里的五脏六腑。
她的嘴角弯了弯:“爸,我感觉你现在……好像有父爱的光辉在笼罩。”
“别贫。”阮渊的额角僵了僵,板着脸说,“我还是不同意你做警察这份工作,太危险了。”
他还想继续念叨,阮糖就像提前预判了一样,赶紧摸上茶几旁的水果盘,捞起盘中的石榴。
她扯起嗓子对柳玉莹喊:“妈,还有石榴吗?再多给我两个!”
她将石榴递给阮渊,几近碰上他的鼻尖。
阮渊哭笑不得:“你这是想堵我的嘴!”
阮糖讪讪一笑。
孙悟空听唐僧念紧箍咒没法子,但她对付阮渊还是有点小技巧的。
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见招拆招便是。
柳玉莹端着几个石榴走过来,望着他们父女两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他俩的意见依然不同,但不会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了。
这厢家庭氛围缓和了些,警局那头却不容松懈。
阮糖让宁萌查了那辆别克车和车主的信息,核实那人确实不是朱超雇来拦截她的。
这证明她并未打草惊蛇,朱超这条线可以继续悄悄摸索调查下去。
不久后,姜俪就快出院了。
这天阮糖来到滨城第一附属医院,和周淮煦一起来到医院大厅的缴费处,为姜俪办出院手续。
她拿着各项办理手续的证明单子,站在队伍后排翘首等待。
周淮煦和她并肩站着,修长明晰的指节点了点她手里的那沓单子。
他清冽的嗓音徐徐传来:“善意提醒,这些手续需要家属帮忙办理。”
这提醒一点也不善意。
阮糖耸了耸秀气的眉尖,掂了下手里的单子。
要不是许星驰的公众人物身份太过扎眼,他的行程通告又太忙没法亲自来给姜俪办出院流程。
她也不用陪周淮煦在这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