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糖(157)
她审讯过无数犯人,能够从他们的神态动作等细微变化来洞察人心。
很明显,这个船老板的行为举止是典型的撒谎表现。
“说!”阮糖的眼风犀利,掷出清脆利落的声响,宛如一道不容置喙的号令。
船老板的双腿止不住地发抖,额上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伸手擦了一把汗水,掌心湿透冰凉,脸上的表情尽显慌乱与紧张。
阮糖见他的嘴巴依然抿得很紧,冷哂道:“不说是吧。”
她懒散地抬手,招来一旁的原朗,“把他带回局里好好审审。”
闻言,船老板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伸出双手抓住阮糖的衣角,口齿都有些不清,忙不迭地说:“我、我说!我都说!”
周淮煦的目光落在他揪着阮糖纯白衣角的手上,冷峻的眉梢轻抬。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长指轻勾一挑,将那扒拉着阮糖衣角的爪子给掰开。
船老板颤巍巍地缩回手,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一枚镶着绿宝石的钻戒。
这枚钻戒璀璨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船老板以为这是租船的其中一位阔太太无意间弄丢的,便将它收入囊中。
不料警察找上门来,他心虚慌张,这才露了马脚。
他连声哀求:“我是一时贪心,才想把它占为己有。”
“……”
“我上交,我现在就上交,你们千万别抓我!”
阮糖拧拧眉,对原朗说:“带他回去做笔录。”
原朗领命,带着这个早就吓尿了的船老板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船舱内只剩周淮煦和阮糖两个人。
周淮煦问:“你怎么看?”
阮糖:“戒指肯定不是秦芷卿和庄眉无意间弄丢的。”
刚刚阮糖发现轮船的甲板上有明显的打斗摩擦痕迹。
应该是他们在争执间,将随身的戒指打落掉了。
庄眉和秦芷卿目前的处境很危险。
阮糖神情凝重:“现在还不清楚这艘船那天晚上究竟开去了哪里。”
按照船老板的叙述,他们当时隔天才将船送回。
这船开了那么长时间,那几个男人究竟把秦芷卿和庄眉送往何处。
阮糖的眉眼间攒着阴翳,万千思绪在脑海中抽丝剥茧,逐渐还原出最初的雏形。
当时郑永照出事后,秦芷卿听从荆山的指示,奉命去找郑永照的老婆,将庄眉带上了船。
秦芷卿深受荆山的喜爱,在他身侧独宠多年。
她以为自己是掌舵人,不料船舵失灵,一切偏离了既定方向,领着她们坠入深渊。
“秦芷卿知道荆山太多秘密,他正好趁此机会将她除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这招一石二鸟,用得极妙。
阮糖和周淮煦将一切捋顺后,暂时没有证据,便再次找上荆山。
荆家的花园别墅内。
荆山身穿一身素色亚麻衬衫,站在一处亭台轩榭中,气质儒雅低调。
晓风吹拂,掠过他身前的红檀木桌上摆放的文房四宝。
荆山站如松,手执狼毫毛笔,安静专注地写下一笔一划。
——若能持净戒,是则能有善法。若无净戒,诸善功德皆不得生。
这一句出自王羲之的《佛遗教经》,极具禅意。
他稳稳落下最后一笔,身边的荆莹莹不禁弯起眉眼,朝他鼓起掌。
“干爸写得真好!”
她扭头望向站在一旁的周淮煦,语气很自来熟。
“淮煦哥哥,你说是不是?”
周淮煦没有搭腔,眼皮子也没抬。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宣纸上的那行小楷,陷入沉思。
阮糖反倒勾起唇角,轻笑道:“三爷的文采斐然,模仿古代书法大家的笔势惟妙惟肖,就连选的这处轩榭也是个好地方。”
这处亭台轩榭四面树荫环绕,花团锦簇间,馥郁香气盈盈。
荆山坐到一旁的红檀木椅上,拿起茶杯呡了口今春刚摘的普洱茶叶所泡的新茶。
茶香四溢,令他的神情舒缓。
他朝阮糖和周淮煦比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纷纷落座。
阮糖呡了口茶,很快开门见山。
“今天我们来这儿是想告诉三爷,我们有秦小姐的消息了。”
“哦?”荆山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他抬起眼,眸中似漾着关切的情绪:“你们找到她了,她还好吗?”
阮糖侧眸和周淮煦对视一眼,随即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那枚绿宝石钻戒。
荆山接过那枚戒指,轻轻摩挲。
他温声道:“这枚戒指是我送给她的,她现在人在哪儿?”
“不知道。”阮糖望着荆山温和无害的脸,眼神愈加冰冷,语气里透着寒意,“她可能死了。”
闻声,荆山如遭雷击,身子微微晃动了下。
他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连说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愿佛祖保佑,秦小姐能安然无恙,好好活着。”
荆山的语气满是虔诚,似乎真的很为她担心。
阮糖和周淮煦又向他询问了几处案情疑点。
荆山表现得急迫关切,坦言很希望能帮助他们寻到秦芷卿。
“只要能找到她,我必定全力相助。”
他的态度诚恳真挚,仿佛将“良善仁慈”四个字刻在脸上。
倒让人觉得好的不真实。
片刻后,夕阳的余晖洒落下来,映照着满园繁花,镀上一层昏黄颜色。
花卉艳丽多姿,覆上的光影却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变幻隐入暗色之中。
阮糖和周淮煦离开亭台轩榭时,荆莹莹快步跑了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