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糖(189)
“够了。”阮糖看着桌上那些东倒西歪的酒瓶,蹙起黛眉。
伏特加有多烈,她很清楚。
即便江筱月千杯不醉,但这么喝下去会出事的。
“为什么不让我喝?”江筱月见她夺走自己的酒,委屈得眼圈泛红。
她低声嘀咕,“为什么事事都不如意,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
“雪兔是个多好的孩子,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雪兔是男执事店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他性子活泼聪敏,是店里公认的“开心果”。
但这样开朗的少年却拥有着悲惨的身世。
身为孤儿的他独自在滨城打拼生活,他的学习成绩优异,努力打工挣钱为未来拼前程。
他的大好时光还未开始,就被残忍断送了。
“他才二十岁,他还没有大学毕业,那群畜生怎么忍心……”
江筱月说不下去了。
她抓了抓自己的长发,手指插进发缝,愤怒与悲怆化作泪水滑落脸颊,浸湿了她的眸子。
阮糖陪她坐在居酒屋里,待到后半夜。
她给林圣楠打了电话让他放心,而后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江筱月回到她家。
江家别墅里,凌晨三点依然亮着明闪闪的灯盏。
江妈妈等了一夜,终于等到了江筱月。
她和阮糖一起将醉倒的江筱月扶进卧室。
江筱月躺到床上,难受得挪动身子,被褥差点被她踢翻在地。
江妈妈的脸上流露出忧色,但没有怨言。
她倾身去浴室捧了洗脸盆和毛巾,坐到江筱月的床前,为她悉心地擦拭被酒精熏红的脸颊和额头,动作轻缓又温柔。
阮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吁出口气,还好江筱月有妈妈的疼爱。
片刻后,江妈妈将毛巾搁回洗脸盆,为江筱月掖好被子。
她转身看向阮糖,朝她浅浅一笑,低声道:“谢谢你糖糖,专程送月儿回来。”
阮糖淡笑摇头。
江妈妈眉眼间的忧色未散。这几天江筱月都很晚回家,整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她不说,江妈妈便不问。
但她终究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
江妈妈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到沉睡的江筱月。
她对阮糖说:“你们是朋友,如果月儿遇到什么难事或者想不开,你多和她聊聊。”
“我会的,阿姨。”阮糖点头允诺。
她的余光瞥见房间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张相框。
相框里有江筱月和她妈妈的合照,还有她和麒麟等男执事欢闹时拍下的照片,还有她和阮糖的亲密合影。
旁边原木色的落地书架贴墙布置,书架上摆放着一排排刑侦推理类的书籍。
阮糖有些讶异:“筱月现在爱看这类书吗?”
阮糖当刑警后工作忙碌,已经许久没来江筱月家做客,不知道她的房间里竟多出这么多刑侦类的书籍。
以前她也没听江筱月提起过爱看这类书。
江妈妈望向床上酣睡的江筱月,无奈浅笑:“月儿这孩子想法多,主意正。”
当初江筱月突发奇想去报考警校,毕业后又开起了执事店和杂志社。
江妈妈都任由她折腾,只要她平安喜乐,一切顺遂就好。
她知道江筱月自小患有亲密恐惧症,也知道她的病因。
她怜惜这个孤苦伶仃,受尽磨难的孩子,只想给她同龄人能拥有的一切。
阮糖和江妈妈又聊了两句,随即离开江家。
阮糖踱步踏出这栋别墅的雕花铁门,莹白的月光洒落下来,映照着她白皙胜雪的脸颊。
她抬起头,仰望着天上的那轮弯月。
云层重重迭迭地将它半遮半掩,带着朦胧的美。
她轻轻地吁出口气,心里生出了几分茫然。
夜幕漆暗,她就着昏黄的街灯往前走,踽踽独行,显出几分孤单与寂寥。
—
隔天早晨,阮糖来到警局上班。
刚走进大厅,她就瞧见两抹熟悉的身影。
彼时周淮煦正和荆莹莹面对面说着什么。
阮糖狐疑地走近,荆莹莹的手臂夹着一个经典撞色的gi手拿包,与她擦身而过。
她目光淡淡地瞥了阮糖一眼就离开,活脱脱像是一只容光焕发的金孔雀。
阮糖瞧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抬了抬眉梢:“她这是回三爷那儿了?”
要不然,怎么那么快又恢复成这副千金名媛的娇矜劲儿。
“是啊。”周淮煦眉眼清冷,语调懒散,“她说自己想通了,回到荆山那儿和他认个错,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阮糖想了想:“她这是要学越王勾践卧薪尝胆?”
明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在荆山手底下当杀手,最终惨死,她还愿意回到他那儿。
这荆莹莹看着不像是天真单纯的傻白甜,指不定心里有了什么主意。
周淮煦说:“卧薪尝胆我不知道,但她说要衔环结草,报答救命之恩。”
上次周淮煦在普陀寺从野狗的嘴里救下荆莹莹,这个恩情她一直没忘。
阮糖的眼里透出点揶揄,问:“那她准备怎么报恩,以身相许吗?”
周淮煦的剑眉拧了拧:“别文邹邹地说话,没这些事。”
阮糖撇撇嘴。
周淮煦思忖道:“其实她就是想来表个态,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扛得住事。”
小孔雀飞出金丝牢笼,看清了外面的世界仍旧选择肆意开屏,展望翱翔于天际。
有的人注定要学会展翅高飞。
但有些人只能沉埋尸骨堆,与世长辞。
雪兔逝世后,阮糖所在的专案组对案件进行全面梳理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