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头吐了一阵，感觉整个肺都要被呕出来。

尸房里的那股腐臭味，令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阮糖站在停尸房的门口，目光静静地投到他的方向。

她没料到罗英杰这一米八的大高个儿竟像纸糊做的，一下就能被吹散。

反倒是荆莹莹待在里头，没有被那骇人的死状和难闻的气味逼退，反而后续还能镇定地给秦芷卿操办各种手续。

彼时罗英杰捂着嘴，终于吐完了。

他满脸尴尬地走到阮糖的面前，讪讪地说：“让阮警官见笑了。”

阮糖摇头：“一般人见到那种场景，受不住是正常的。”

“那莹莹……”罗英杰欲言又止。

阮糖看了眼停尸间半敞的房门，低声道：“荆莹莹很勇敢，她比我们想象得要坚强。”

“……”

“所以，你不用像护着温室里的小花一样呵护她。”

如今的她不是柔弱易折的花朵，也不是脆弱易碎的琉璃。

她是可以经受狂风骤雨的树。

罗英杰怔了怔，半晌笑道：“虽然莹莹现在比以前成熟了些，但我身为男人，还是要好好保护她！”

他说得掷地有声，腰板挺得笔直，全然将刚刚捂嘴弯腰跑去呕吐的姿态抛得一干二净。

阮糖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

她换了个话题：“罗秘书今天不用上班吗？”

她很好奇他身为那位的秘书，怎么成天总能跟在荆莹莹的屁股后面跑。

罗英杰说：“我今天调休了。”

他顿了顿，“我放心不下莹莹，想陪她一起过来。”

不得不说，他对荆莹莹的心思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你很喜欢荆莹莹。”

阮糖的话令罗英杰红了耳根。

他噙起嘴角的弧度道：“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

罗英杰和荆莹莹已经认识快七年的时间。

从前荆莹莹娇生惯养，刁蛮任性，许多世家千金都不爱和她玩。许多豪门公子也只是奉承她，追求有余，真心不足。

只有罗英杰喜欢围在她的身边转。

他一想到荆莹莹那娇俏伶俐的样子，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你别看莹莹总爱耍大小姐的脾气，但其实她都是虚张声势。”

“……”

“她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很可爱的。”

当初罗英杰刚工作不久，受人欺负，落得满身伤痕，还要被指派来荆家传话。

就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荆莹莹。

荆莹莹看到他身上的伤，悉心地问他疼不疼，还给了他一瓶药膏，让人送他去医院。

她的出现，成为了他那段灰霾岁月里唯一的一束光。

“我打算向莹莹求婚了。”

罗英杰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他今年就快三十岁，而立之年，想娶心爱的人共度一生，一切刚刚好。

阮糖想了想，问：“你觉得荆莹莹会答应吗？”

罗英杰的笑容收敛了些，眼里流露出一丝迷茫，摇了摇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成把握。

他的眼睛透过眼镜片，折射出熠亮的光芒。

“我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她肯定会答应的。”

—

荆莹莹来为秦芷卿收尸，让这次海上捞尸工作完全落下帷幕。

但自从警局在北澳港海域打捞出这些尸体后，市里开始传出了各种流言。

有关于那口桃花棺材的，还有关于那些被残暴虐杀的男尸，和戏剧院演员秦芷卿溺亡的真相。

有传闻称，这些事都与荆三爷有关。

许多人不相信乐善好施的荆三爷怎么会与这些事扯上关系。

但也有人认为，商人逐利，哪有那么完美良善的人。荆三爷这些年说不准就是在作秀，其中必有猫腻。

一时间众说纷纭，流言四起。

荆三爷成为了街坊邻里争相八卦的谈资。

外头吵成一团，位于滨城某处高级公寓的屋内，倒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彼时阮糖站在厨房的灶台前，正跟着周淮煦学做舒芙蕾。

她穿着米白色的厨房围裙，将蛋黄与牛奶混合搅拌均匀。

她的动作青涩笨拙，从来没握过电动搅拌器。

周淮煦站到她的身后，掌心覆上她的手，悉心地教她操作步骤。

暖黄朦胧的灯光拢在他们的周身，静谧柔和，美得像是一幅画。

然而，他们的聊天内容参杂着点恐怖故事的味道，惊骇又刺激。

周淮煦侧眸，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注视着阮糖。

他问：“外面那些不利于荆山的舆论，是你引导的？”

“我可没那个本事。”

阮糖撇撇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一副高枕无忧的样子。”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墙硬不硬，凭借群众的力量推一把就知道了。

既然他敢做，就要接受考验。

周淮煦沉吟：“这也是个方法。”

兴许他们会狗急跳墙，有进一步的行动。

阮糖早就派了人手在荆山家附近蹲点，看看他有无异常。

她将做好的面糊倒入烤碗中，顺着周淮煦的手轻轻震了震手里的碗。

“这样才能翻拌得更加均匀。”

他的鼻息拂上她的耳畔，温温热热的。

宽大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触感清晰滚烫。

阮糖抿抿嘴，若有所思地点头。

“道理我都懂，但做这个舒芙蕾需要两人齐齐上手这么做吗？”

他刚刚全程握着她的手，手把手教学，几乎没有分开过。

“没错。”周淮煦的眼眸澄澈，毫不犹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