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糖(210)
弯弯的弦月吊坠摔在地上,磕碎成半。
而那抹纤薄的身影宛如一只断了翅的蝶,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筱月!”
阮糖的瞳孔急遽缩紧,奋力地飞奔上前。
她靠到天台的栏杆上,却没能抓到那一抹飘飞的衣角。
一时间,时间好像停滞了。
所有人的尖叫、哭泣、哀嚎都被蒙上一层雾面玻璃,隐匿了起来。
阮糖的耳畔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声,持续不断。
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眼前被水汽所氤氲弥漫,模糊了双眼。
整个世界仿佛变得灰蒙蒙的,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
那一天,阮糖觉得自己过得很混乱。
她的精神好像还停留在那处顶楼的天台,但身体不允许她疲软地倒下。
她强撑着身子,跟随周淮煦他们一起将葛义的尸体抬走。
麒麟和青龙他们也被带回警局。
而江筱月那抹桃红色的身影,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不散。
如今葛义死了,他们还有很多未完的事情要做。
阮糖带队一路乘车来到了荆家的别墅花园。
刚到那儿,只见荆山跪拜在自家的佛堂前,状作虔诚地正在诵经念佛。
阮糖的喉咙发紧,哽着嗓音,最后唤了他一声“三爷”。
她冷冷地看他:“葛义已经死了。现在佛祖也救不了你,跟我们走吧。”
荆山跪在蒲团上,缓缓地磕了个头。
他望向面前的白玉观音佛像,双手合十,嘴里发出一声叹息:“阿九,三哥来陪你了。”
他站起身,周淮煦大步走向他,将他迅速钳制住,往他瘦削的腕骨处拷上了冰冷的手铐。
荆山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目光幽沉地扫过周淮煦和阮糖。
他说:“你们杀了阿九,又把我抓了,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叶九和他是拜把子的兄弟,过命的交情。
以前他们混江湖的那群兄弟死得死、伤得伤,只剩下他两并肩作战。
他是他唯一信赖、亲近的弟弟。
周淮煦压制住荆山的肩头,冷声道:“你和叶九一开始就输了。”
杀人犯法,作奸犯科,他们有悖公道伦理和法律。
邪从来都压不了正。
荆山冷笑:“你们杀了阿九,我没法替他报仇。但佛祖看着呢,总有一天你们会为他偿命。”
“是你自己杀了他。”阮糖的嗓音冷如锋刃,刺破他的伪装。
“要不是你为了一己私欲怕叶九供出你,也不会着急忙慌地派人灭口,让他死在牢狱中。”
他想替叶九报仇,但实际上他最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荆山这个人伪善又恶毒,骗了别人一辈子,就连自己都快骗了去。
真真假假,如今一切都化为灰烬了。
阮糖摆摆手,让手下的警员将他押回警局。
另一方面,罗英杰因为替葛义办了许多腌臜事也被停职查办,最终入狱。
而荆莹莹之前并不知道荆山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
她在这次调查案件的过程中还协助破案,于是幸免于难。
整个黑暗集团终于落网。
大雾散去,天光乍亮。
这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晴天。
阮糖身穿一身黑色丧裙,静静地站在江筱月的墓碑前,来参加她的葬礼。
粉嫩的桃花花瓣随风飘落在墓碑上。
江妈妈特意在江筱月的葬礼上,种了一排她喜欢的桃花树。
年迈的妇人半跪在墓碑前,伸手覆上那冰凉的墓碑,缓缓轻抚,带着无尽的怜爱与眷恋。
她和她的女儿的缘分太浅,短短数十载的陪伴,谁能想到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阮糖倾身上前,默默地蹲到江妈妈的身边。
她单手覆上她的肩膀,轻拍安抚。
她两都没有哭,眼泪早已耗尽。
更何况,江筱月以前很爱笑,她肯定不希望他们来送她时,是哭哭啼啼的样子。
周淮煦站在她们的身后,将怀中的一株桃花缓缓地放在那青灰色的墓碑前。
桃花枝桠随风轻轻摇曳,鎏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糅得那抹艳红微微模糊,潋滟得迷了人的眼。
阮糖的眼尾微红,眼睛泛酸。
她仰头望向广阔的天际,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安息吧,筱月。
去天堂过你想要的恣意人生,从此无忧无虑,再无烦恼。
这一天,有许多人知道江筱月的事情,纷纷来到她的葬礼。
西西姐弟来到了这儿,还有许多曾被江筱月救助过的人。
人潮涌动间,阮糖始终没有瞧见林圣楠的身影。
她不禁低声问周淮煦:“林圣楠没有来吗?”
“他来了。”
周淮煦的目光落到陵园墓地的不远处,长长的台阶下方也栽种了一排桃花树。
林圣楠就倚靠在一棵桃花树下,安静地坐着。
他的手里攥着那条银白色的月亮项链,项链的吊坠早已摔碎,他花了很大的功夫还是没能将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一切早已破碎,无法再弥补成从前的模样。
林圣楠捏紧那条钻石项链,把头埋在臂弯里。
直到脚步声传来,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撞进周淮煦和阮糖的眼中。
“你不去看看她吗?”阮糖轻声问他。
林圣楠已经来到了这儿,却始终没有迈上台阶,去到她的墓碑前。
他心想,只要他没有去看她的墓碑,她就依然还活着。
她只是去了一个桃花遍野的地方,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阮糖的心被揪着,看到林圣楠这副样子,忍不住感到难受。